連翹指了指前面的人,“我們去看看。”</br> 既然遇到了,也算有緣,能救就救一把。</br> 許嘉善性子謹慎慣了,不愿招惹是非,勸她別去,但哪里勸得動她,反而被她拉著走。</br> 連翹三人跟著蘇秘書走進鎮衛生院,醫院內氣氛緊張莫名,好幾個工作人員都守在手術室門口,神色惶恐不安。</br> 一個西裝革履的老者淚流滿面,“都怪我,全是我的錯,她的肚子那么大了,我還讓她跟過來祭祖,要是孫媳婦和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br> 他激動的站都站不穩,身體搖搖欲墜,把一邊的中年男人急壞了,“爸,這是意外,誰都不想的,平時小婉身體很好,唉。”</br> 誰能想到會摔一跤呢。</br> 幾個穿中山裝的男人圍在四周,不停的勸慰,“蘇老先生,您別太著急,我們已經動用了各方面的力量,鎮上最好的產科醫生也派進去了,不會有事的。”</br> “是啊,蘇老先生,我們去找老山參了,很快就能送來……”</br> “不。”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從手術室內傳出來,“小婉,你不能丟下我,快醒醒,求你了,啊啊啊。”</br> 外面等待的蘇家父子渾身顫抖,眼前一陣陣發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br> 老者的身體癱軟無力,往地下滑,嚇的四周人趕緊扶住他。</br> “蘇老爺子,您千萬不能有事。”</br> 不能在這地界上出事啊,真是要命!</br> 本是歡天喜地的好事,卻……</br> 老者雙手捂臉,淚水從手指縫流下來,“是我造的孽,是我,非要跑來尋什么根,是我……”</br>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哭是最沒用的。我醫術不錯,不介意的話,我愿意一試。”</br> 眾人齊刷刷的扭頭看過去,是一個瘦不拉嘰的女孩子,眼睛黑亮的出奇,有著年輕人特有的銳氣。</br> 大家懷疑的看著她,她的年紀太輕,沒有什么可信度。</br> “這種時候就別添亂了。”</br> 連翹神色淡定,“死馬當活馬醫,你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嗎?”</br> “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工作人員輕喝一聲,也是為了她好。</br> 站在這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得罪不起。</br> “我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連翹看著老者,神情堅定,“給我一身消過毒的白大褂,再拿一瓶消毒液過來。”</br> 她很喜歡孩子,尤其是剛出生的嬰兒,軟軟香香的,也不吵不鬧。</br> 老者看著沉靜如海的少女,她身上有種讓人心安的東西。</br> 他絕望的心里升起一絲希望,她說的沒錯,死馬當活馬醫,不管如何都不能放棄。</br> “馬上給她,快。”</br> 他開了口,自然沒有人阻止她,連翹飛快的穿好衣服,雙手消過毒,推開手術室的門進去。</br> 一進去就見五六個醫生護士圍在手術臺上,個個神色焦慮。</br> 沒有剖腹,只是助產?連翹看著臉色死灰的產婦,快步走上去,搭上產婦的脈搏。</br> 脈搏很微弱,情況很不好,連翹二話不說拿出銀針,“這里被我接管了,你們都出去吧。”</br> 醫生護士們都有些懵逼,“什么?”</br> 連翹做了個請的手勢,“獨家秘技,恕不外傳,請出去。”</br> 醫生們哪里敢走?產婦已經快沒氣了,雖然治不好了,但也不能臨陣脫逃。</br> “再不出去,就真的來不及了。”連翹的眉頭緊皺,看向那個拼命搖晃產婦的年輕男人,“想救她,就聽我的話。”</br> 她特別強勢,不容別人拒絕。</br> “好好,你一定要救活我的妻子。”年輕男人眼眶通紅,滿眼的絕望,但還想試一試,說不定有奇跡。</br> 等人都出去了,連翹挑出幾根,眼神微凝,神色嚴肅極了。</br> 針如松,纖手翻飛,如行云流水般,扎了幾針下去。</br> 行針的手法快捷又熟練,提拉,捻轉,繁瑣的讓人眼花繚亂。</br> 產婦幽幽醒來,看到一個陌生的少女,有些茫然,“你是……”</br> 她的情況很危險,連翹直接了當的說道,“想活,就配合我,我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br> 一陣劇痛襲來,產婦的臉色一白,這才想起她在生孩子,頓時焦急萬分,“救救我的孩子……”</br> 兩顆眼淚順著臉頰滾落下來,心口疼的厲害。</br> 她真的很想將寶寶平安的生下來了,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四肢發軟,眼皮沉甸甸的,只想睡去。</br> 連翹摸著她的肚子,一點點順著肌里撫過去,一手搭著產婦的脈搏。</br> “羊水快流盡,再生不下來就完了,只能一尸兩命。聽著,接下去會很痛,但,只要配合我,就能救你的孩子。”</br> 明明是很年輕的女孩子,卻給人一種堅定如山的感覺,好像沒有什么能難倒她。</br> 在這最絕望的時刻,產婦黯然的眼睛迸出一絲亮光,“好!”</br> 連翹用銀針刺穴,刺激產婦的潛能,激發出她所有的力氣。</br> 連家有一套女子生產的特殊手法,配著銀針刺穴法,有奇效。</br> “吸氣,吐氣,對,就再來一次。”</br> 連翹輕按著產婦的肚子,用特殊手法順下去,產婦痛的眼前發黑,冷汗狂流,將嘴唇都咬破了。</br> 無邊無際的疼痛漸漸蓋住產婦的神智,還要多久?她撐不下去了。</br> 對不起,孩子,她真的盡力了,如果有來生,他們再做母子。</br> 她的神智越來越模糊,已經陷入半昏迷中,眼見就要不好了,耳邊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馬上就出來了,再加把勁。”</br> 產婦渾身一震,孩子要出來了?不行,她不能死。</br> 她拼死一掙扎,“啊。”</br> 她只覺得一陣劇痛,身下有什么滑落出來,整個人頓時輕松了。</br> 連翹一把接住嬰兒,“很好,孩子出來了。”</br> 她用消毒過的剪子輕輕一剪,臍帶斷開了。</br> 巨大的喜悅涌上心頭,產婦的精神振作了幾分,隨即驚叫一聲。“他怎么不哭?他……怎么了?”</br> 連翹拿著銀針連扎了幾下,將孩子鼻口的臟東西清理干凈,輕輕拍打孩子的屁股。</br> “哇哇。”一聲嬰啼響起,很輕微,卻如天籟。</br> 產婦心神一松,再也堅持不下去,暈了過去。</br> 連翹不敢懈怠,飛快的將胎盤剝落出來,將產婦的傷口處理干凈。</br> 這個年代,產后感染也是很要命的。</br> 她忙個不停,外面的眾人等的焦急萬分,度日如年,感覺時間太難熬了。</br> 蘇青禾趴在手術室的門外,一顆心懸在空中,七上八下的。</br>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在里面。</br> 他第一次嘗到了無能為力的滋味,縱然蘇家富可敵國又如何?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br> 他只能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那個年輕的女孩子身上,只要能救活他的妻子,讓他做什么都甘愿。</br> 忽然,他的身體一僵,“爺爺,我好像聽到孩子的哭聲。”</br> 蘇老爺子顫顫悠悠的沖過去,趴在門上,豎起耳朵傾聽,沒有!沒聽到!</br> 估計是幻覺!</br> 其實,到了這一刻,他已經絕望了。</br> 門忽然開了,連翹抱著一個小嬰兒出來,往蘇青禾手里一塞,“恭喜你們,是個男孩,很健康。”</br> “謝謝,太謝謝了。”蘇青禾喜極而泣,雙手都在抖,這是他和小婉的孩子?</br> 這么瘦小,這么軟,他都不敢用力。</br> 蘇老爺子欣喜若狂,孩子終于生出來了。“謝天謝地,小姑娘,太謝謝你了,你是我們蘇家的大恩人。”</br> 蘇父激動的跑過來,摸摸孩子的小手,是溫熱的!</br> 是真的,不是做夢,他有長孫了。</br> 一家人圍著新出生的孩子熱淚盈眶,激動萬分。</br> 醫生們伸長脖子看個不停,這不科學啊。他們明明判定……</br> 蘇青禾眼眶通紅,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太太呢?她……”</br> “產婦也平安,這會兒累的睡著了。”連翹斟酌了幾秒,“不過,她的情況有些不妙,得隨時有人守著,以防產后血崩,前面三天是關鍵。”</br> 蘇青禾心神大亂,一把拽著連翹的胳膊,苦苦哀求,“求你救救她,你一定要救救她,我不能失去我的妻子。”</br> 他對她有種本能的信任,這個時候只有她最可靠。</br> 連翹耗盡了心神,累的夠嗆,只想坐下來休息。</br> “這個可以找醫護專業人士,調一位婦科專家過來就行……”</br> 她哪有精力二十四小時的守著?</br> 再說了,最危險的時刻過去了,這會兒也不是非她不可。</br> 蘇青禾信不過別人的醫術,“不,我只相信你,只要你保我妻女平安,什么條件我都答應你。”</br> 連翹真的很累,臉色也不大好看,只是搖頭,隨手脫下白大褂。“衣服臟了,我去洗洗。”</br> “不不,我來洗。”護士一把搶過衣服,心里很是感激。</br> 要是今天出了事,在場的人都會有麻煩。</br> 蘇父也想留住連翹,雖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兒媳母子平安是事實。</br> “這位小姐,還沒有請教您的芳名,哪里人?”</br> “喬二蓮,是本地人,不好意思,家里不是很方便。”連翹沖他們胡亂的點了點頭,就要往外走,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br> 蘇家人急的直跳腳,她這一走,萬一出狀況,去哪里找她?</br> 一名中年男人攔住她的去路,神色嚴肅。“請留步,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蘇老爺子,HK來的華僑,這次帶著家人回來祭祖,作為東道主,我們要保證他們一家的安全,我代表縣ZF,鄭重的請你幫這個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