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工作服,應該是收益不錯的工廠,臉上有一股傲氣。</br> 這個年代,在工廠上班,每個月有固定工資,有城里戶口,是一件很驕傲的事,自覺高人一等,特別看不起農村來的。</br> 連翹慢條斯理的挑起一絡面條,吹了吹,“這年頭賤狗都能進飯店吃東西了?”</br> 眾人聽在耳里,莫名的想笑,說話有點逗。</br> 那食客頓時暴怒了,“你說誰是賤狗?啊?哪來的乞丐?服務員,快把他們轟出去,看著臟兮兮的,讓人大倒胃口,還怎么吃飯?”</br> 服務生左右為難,不知所措,是有些影響市容,但總不好趕人啊。</br>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第33條規定,凡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人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任何公民享有□□和法律規定的權利,同時必須履行□□和法律規定的義務。”</br> 哎喲喂,□□都搬出來了,好嚇人。</br> 能將□□一字不差流利背出來的人,是正常人嗎?</br> “所以,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轟我出去,這是□□賦予我的權利。”</br> 連翹的聲音清脆,字正腔圓,隱隱有一股金戈鐵馬的味道。</br> 好像在說,要戰就戰吧!隨時奉陪!</br> 眾人:……</br> 那食客哪見過這樣的人物?當場就認慫了,“你你……算你狠。”</br> 一個來回就將人撂下了,連翹像個無事人般,眼睛沒有眨一下,“媽,你吃啊。”</br> 喬美華的神情很激動,自豪,驕傲,又有一絲驚奇,“二妹,你的書沒有白讀。”</br> 連翹咬了一口大排,肉嫩味香,太好吃了吧,等她賺了錢每天吃!</br> “那是,我成績那么好,居然沒考上,太不科學了……”</br> “啊。”喬一蓮的手被面湯燙著了。</br> 趙海軍急急的打量,“一蓮,燙著了吧?”</br> 連翹笑瞇瞇的看過去,“親愛的姐姐,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傷在你手,痛在我心啊。”</br> “你……”喬一蓮被惡心的夠嗆,卻還要討好她,“這塊大排給你吃。”</br> 連翹的眼睛微瞇,她在心虛什么?“謝謝親愛的姐姐。”</br> 一聽她叫親愛的姐姐,喬一蓮就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有種被支配的恐懼。</br> 角落里,兩個年輕男人看著這一幕。</br> 他們的位置選的很巧妙,能看到大堂所有人,卻不會被注意。</br> 左手邊的沈京墨五官深邃,浪蕩不羈,眉眼輕挑,“這女孩子挺有意思。”</br> 比京城的名門千金小姐有趣多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女生能把□□倒背如流的,到底是怎么想的?</br> 還有,她懟人的時候特別痛快,英姿颯爽,讓人眼前一亮!</br> 右手邊的連杜松俊逸不凡,劍眉星目,很適合這個年代的審美。</br> “你還是想想怎么應付家里人吧。”</br> 兩人衣著簡單低調,但依舊掩不住那份出身優越的貴氣。</br> 沈京墨眉頭微蹙,“都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就別提那些煩人的事。”</br> 連杜松特別不客氣,“你跑到天邊也沒用,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br> 沈京墨痛心疾首的質問,“還能不能做好朋友了?”</br> 連杜松肅著一張臉,“不能,連沈兩家本來就是對家。”</br> 靠,沈京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什么德性?!</br> “那你還跟我同桌吃飯?”</br> 兩人就是最佳損友,雖然兩家不對付,但從小一起長大,掐著掐著,反而培養出了一份情誼。</br> 當然,他們都不承認的!</br> 連杜松挑了挑眉,“哦,不是你強拉我來的嗎?”</br> 沈京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拉你就來,你就沒有自己的主見?裝什么尾巴狼,誰不知道誰啊。”</br> 耳邊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親愛的姐姐,時間還早,你跟你搶來的男人去逛逛街吧。”</br> “噗。”沈京墨噴茶了,真是個要命的小姑娘。</br> 連杜松震驚的筷子掉地上都不知道,愣愣的看著那個語出驚人的少女。</br> 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齊刷刷看過來。</br> 喬一蓮和趙海軍面紅耳赤,羞憤交加,“喬二蓮!”</br> “二妹。”喬美華又氣又急,怎么能這么說?</br> 還以為她放下了,沒想到她……真是冤孽啊。</br> 連翹根本不在意他們怎么想,“媽,你等會去買生活用品,油鹽醬醋手紙,再買袋大米,沒問題吧?”</br> 她想吃米飯!不想再吃紅薯粥了!</br> 她太強勢了,直接發布命令,喬美華下意識的點頭,“行,不過大米……”</br> “就這么決定了。”連翹一錘定音,態度強勢,讓人不得不聽她的。“錢,由你未來的女婿出,親愛的姐姐,有異議嗎?”</br> “我……”喬一蓮當然有異議,但看著連翹冷漠的目光,心里一哆嗦,這是威脅!“當然沒問題。”</br> 她忽然明白過來,剛才那句話是警告!</br> 連翹站了起來,氣勢十足,“很好,兩個小時后在這里集合。”</br> 不知不覺中,她在家庭中占據了主動權,這是常年的習慣,她是連家的掌上明珠,也是唯一的傳人,家里人看重她,培養她,也給了她極大的權利。</br> 可以說,她是站在高處呼風喚雨的人物。</br> 暫時的蟄伏,只是為了登高的一天。</br> 她一走,喬家母女和趙海軍不由自主的跟出去。</br> 連翹腳步一轉,走到飯店的窗沿邊,這里沒什么人。</br> 她清咳一聲,“親愛的姐姐?”</br> 那種被支配的恐懼感又來了,喬一蓮的臉色發白,“你……你又想干什么?”</br> 連翹也不說話,拈了拈兩根手指。</br> 喬一蓮快吐血了,死要錢的野丫頭。</br> 但,一想到連翹會不管不顧將事情鬧大,會毀掉她一心苦求的學業和愛情,就忍不住低頭,“海軍哥。”</br> 趙海軍面如沉水,眼神都不對了,帶著一絲兇光,怪自己當時頭腦發熱寫下那一份情書,又恨連翹不念舊情,拿情書當把柄。</br> 卻不想想,是他先背信棄義。</br> 但連翹會怕嗎?她笑吟吟的看著這對年輕男女,“親愛的姐姐和姐夫,我打算給你們的學校寫……”</br> 敬酒不吃吃罰酒,想賴她賬的人,還沒有出生呢。</br> 趙海軍渾身一哆嗦,心中暗暗生恨,卻不敢拿她的話不當一回事,她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那樣的話,必然敢給校方寫信的。</br> 一想到名聲掃地,人人唾棄,就算不被學校開除,也會記大過,他就不得不忍下這口氣。</br> “我這次只帶了二十塊錢,給你五塊……”</br> “嗯?”連翹眉眼一冷,“把我當成叫化子?”</br>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趙海軍不敢當眾跟她撕破臉皮,這縣城是他讀書的地方,有不少老師同學認識他。</br> 他遞了一張十塊錢給連翹,連翹卻沒有伸手接,而是淡淡一笑,“這是你求著我收下的?”</br> “對。”趙海軍咬牙切齒,氣的臉都變形了,得了便宜還賣乖。</br> 連翹這才慢條斯理的收下,還一副收你錢,是給你面子的模樣,真的會逼瘋人了。</br> 這一幕全落入喬美華的眼,全程都懵逼,“大妹,二妹,海軍,你們怎么回事?”</br> 喬一蓮倒是想借喬美華壓制連翹,只是,這種壓制靠的是深厚的母女情份。</br> 感情,才是最傷人的。</br> 可惜,連翹對喬美華沒有多少感情,何談壓制?</br> “姐姐和海軍哥覺得愧對我,決定用金錢補償我,雖然我是不愿意接受的,但不收他們心里難安,畢竟做了虧心事怕半夜鬼敲門,為了讓他們良心過的去,減輕他們的罪孽,我只好犧牲一下,收下這筆補償金。”</br> 喬美華:……紅紅火火恍恍惚惚。</br> 喬一蓮&趙海軍:……</br> “噗嗤。”連翹好像聽到了笑聲,視線掃向窗內,有人在笑?是錯覺嗎?</br> 算了,時間很趕,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br> 不管是誰聽到了,也無所謂,反正是萍水相逢的路人。</br> “哈哈哈。”等人一走,沈京墨都笑抽了,真是天地之大,無奇不有。</br> 這個小姑娘太有趣了,一張小嘴太會忽悠,能把死人都說活。</br> 連杜松滿眼都是笑意,厲害的小姑娘,挺可愛的。</br> 連家全是兒子,沒有一個女兒,在陽剛的家庭中長大,他不怎么喜歡嬌滴滴的女生,但剛才的女孩子太好玩了,他喜歡。</br> 如果是他妹妹就好了!他可勁的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