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經心轉頭,看到綾墨如影子般安靜地站在不遠處,身姿修長凜峭,表情跟他的主子一樣淡漠沒有情緒。</br> 鳳懷瑾收回視線,淡淡道:“凌公子身邊的隨從不會煎藥?”</br> 藥爐子上的湯藥已經沸了,夜紅綾用兩根筷子揭開砂鍋的蓋,隨即以筷子輕輕攪拌著里面的草藥,讓藥液更好地煎透。</br> 攪拌之后,蓋子蓋上,留了一條縫以供熱氣排出。</br> 做完這些,她才淡淡開口:“他不會。”</br> “凌公子可以教他的。”鳳懷瑾注意著她的動作,“畢竟綾墨才是隨——”</br> “我也是剛學會。”夜紅綾淡道,用扇子輕輕扇火,“他不用學。”</br> 以后又不打算行醫當大夫。</br> 鳳懷瑾:“……”剛學會?</br> “凌公子也是剛學煎藥?”鳳靈訝異,“可是我見凌公子的動作很熟稔,完全不遜于鳳家專門負責煎藥的侍女。”</br> 夜紅綾抬頭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沒說話。</br> 鳳靈摸了摸鼻子,怎么了?</br> 她覺得凌公子看她的眼神好像有點不太對……</br> “煎藥并不難。”鳳懷瑾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家小妹,“侍女都能輕易學會的東西,旁人做起來又有什么難的?”</br> 只是在很多人的印象中,煎藥這件事本來就是侍女才會做的事情,尤其是在大戶人家。m.</br> 大夫負責開方子,親自動手煎藥的很少。</br> 而凌公子看起來也并非真正的大夫,所以他說剛學會,他并不覺得奇怪。</br> 不過鳳懷瑾心里隱約清楚,凌公子大約是擔心有人趁機在湯藥里下毒,所以才親力親為——即便是待在鳳家自家府邸里,也無法絕對避免兇險。</br> 鳳家家大業大,注定家族中免不了有些人會為了權勢利益而生出一些害人心思。</br> 就算這次幸運解了毒,以后也得萬分小心,背后想害他的人沒能成功,誰知道會不會就此善罷甘休?</br> 鳳懷瑾神色微冷,想著鳳家暗中隱藏的敵人,忽然,腦子里靈光一閃,不知突然間想到了什么,轉頭看了一眼綾墨,隨即目光落回凌公子面上,遲疑了片刻:“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跟凌公子打個商量?”</br> 夜紅綾頭也沒抬:“什么事?”</br> “鳳家最近不太安生,以后只怕也安生不了。”鳳懷瑾語氣沉冷,“之前聽家父說起那晚刺客上門的事情,綾墨公子以一人之力擊殺了十多個刺客,比鳳家所有護院加起來都管用,所以我想……”</br> 綾墨眸光微抬,面無表情地看著他。</br> “綾墨是我的貼身隨從,不外借。”夜紅綾語氣平淡,“他也沒時間給鳳家訓練護衛。”</br> 綾墨斂眸,又恢復了空氣般毫無存在感的模樣。</br> “凌公子誤會了。”鳳懷瑾在小廝抬出來的椅子上坐下,邊看著凌公子煎藥,邊認真地談正事,“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請凌公子在鳳家多住一段時間?”</br> 多住一段時間?</br> 夜紅綾微默,隨即抬起頭,淡漠開口:“鳳家身手好的護衛并不少,那晚是因為刺客來得太突然,讓人猝不及防,鳳家護衛懈怠了些。刺客之后,你父親在這錦蘭院周遭安排了一重又一重護衛,足以保護你的安全。”</br> 頓了頓,“再者,尋常的刺客其實沒那么可怕,那晚來的有幾個應該是皇族培養的死士暗衛一流,但全軍覆沒之后,短時間之內他們不可能再派那么多人過來刺殺你。小皇帝不蠢,知道打草驚蛇的后果。”</br> 鳳懷瑾搖頭:“我不是怕死,而是基于大局考慮。”</br> 不管小皇帝會不會繼續打草驚蛇,總之鳳家現在在他的視線之中,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br> 眼下小皇帝還沒滿十四歲,但也快了,僅僅還有半年的時間。</br> 十四歲是名正言順可以親政的年紀,到時候朝局爭斗定然會更家激烈殘酷,但凡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小皇帝都絕不會放過鳳家。</br> 想要扳倒攝政王,必須得扳倒鳳家。</br> 所以明面上若找不到足以治罪鳳家的證據,那么暗殺便是最有效的方法,況且,鳳家還有個心思不正的鳳青書。</br> 一旦被小皇帝找到機會,不止是鳳懷瑾,就連他的父親都有危險。</br> 想到這里,鳳懷瑾正色道:“商人重諾,我跟父親都已經答應把穆國西南的產業歸為凌公子所有,但我還不知道凌公子家里是否也經商,有沒有行商的經驗,對于做生意的門道是否了解。”</br> 夜紅綾低斂著眉目,專心致志的煎藥,沒有一絲反應。</br> 鳳懷瑾淡淡一笑,沒有因為他的沉默而著惱:“我們是各取利益,鳳家愿意幫助凌公子真正掌握穆國西南產業大權,讓凌公子成為馬場真正的主子,以及讓鳳家原本的管事在最短時間之內聽從凌公子的差遣。他們都是有豐富飼馬經驗的人——”</br> “當然,若凌公子不放心鳳家管事,也可以安排自己的心腹接手那邊的職務。鳳家管事也會負責傳授一些經驗,直到凌公子覺得可以上手了為止。”</br> 夜紅綾聞言微默,眉頭輕皺,似是在斟酌鳳懷瑾這番話。</br> 她前世長達七年時間都在邊關戰場,雖然以練兵打仗為要務,但邊關亦有馬場,況且武將對自己的坐騎都極為愛惜,如何更好地照料馬匹,邊關將士都有經驗。</br> 不過穆國西南的馬場跟邊關的不一樣,邊關大多是成年戰馬,馬場里的人只要負責精心照料,防止意外發生即可。</br> 將士們大半都會自己親自照料自己的坐騎。</br> 而鳳家馬場則主要是飼馬,馬兒從出生到長成一匹成年馬,其間所需要耗費的精力和時間非常大,且經驗和技術是最不可忽視的東西。</br> 穆國西南的馬場對鳳家來說并不是最無法割舍的產業,而對于夜紅綾來說,她真正想要的是鳳家的馬苗。</br> 穆國西北有片廣袤大草原,水草豐美,地域廣闊,是個養馬的好地段,環境、氣候、水質皆占優勢。</br> 且因為隔著一條寬闊水域,不擔心有敵軍入侵,是個地理位置極佳的天然牧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