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紅綾回了四個字：“絕無可能。”</br> 聲音淡漠，依然是沒有起伏，甚至沒有加重一點語氣，就這么平平靜靜的道出了四個字，卻讓人絲毫無法忽視其中的氣勢。</br> 榮威神色冷了下來，伸手抓著案上的茶盞：“你知不知道，本王一句話就能讓你生不如死？”</br> 鳳懷瑾臉色一變，剛要說話。</br> “王爺可以試試。”夜紅綾眉眼輕抬，眸光波瀾不驚地看著榮威，“凌某不是被嚇大的。”</br> 鳳懷瑾想說話，卻完全不知該說什么。</br> 他知道凌公子很厲害，身份神秘，氣勢卓然，同齡人之中應該少有人能跟他相比。</br> 可他從未想過，他居然敢在攝政王府跟攝政王叫板，并且氣勢上居然沒有落一點下風。</br> 榮威神色肅冷，威壓濃重：“本王很想知道凌公子的真實身份。”對于這個問題，他似乎格外執著。</br> 夜紅綾不介意再說一遍：“無可奉告。”</br> 書房里的空氣一點點降溫，甚至有了點寒流過境的預兆。</br> 榮威看著眼前峻冷精致的少年，眼底似有浪濤翻涌。</br> 夜紅綾也沉默地注視著他，身姿修長筆直，眉眼寒峭，眼神一如既往的幽深難測。</br> 兩人沉默而無聲地對峙，同樣的冷漠，同樣的凜冽，也不知誰的氣勢更強一些。</br> 站在一旁的鳳懷瑾只覺得頭皮發麻。</br> 好一會兒，榮威才緩緩開口：“凌公子為何拒絕這門婚事？是擔心皇上親政之后，本王被清算，連累到凌公子？”</br> 鳳懷瑾暗驚：“姑父……”</br> “王爺又為何一定要凌某成為你的女婿？”夜紅綾淡問，“是為了防止萬一敗在小皇帝手里，還可以有個退路？”</br> 榮威臉色一變。</br> 鳳懷瑾震驚地看著她：“凌公子！”</br> 夜紅綾沒說話，神情淡漠。</br> 書房里空氣再度凝結起來。</br> “我今天才入住王府第一天，王爺也才剛剛見過我一次，怎么就能相信我能給攝政王府帶來什么庇護？”夜紅綾眉眼淡漠，語氣波瀾不驚，“進宮之后，王爺是否遇上了什么人？又是否有人跟王爺說了什么話？”</br> 鳳懷瑾聞言皺眉，頃刻間冷靜了下來，并轉頭看向榮威。</br> 姑父突然間要凌公子做攝政王府的女婿，原因是什么？畢竟正如凌公子所言，他們今天才認識，姑父連凌公子的來歷底細都不清楚，怎么能如此草率地定下女兒的婚事？</br> 這其中，定然有著什么特殊的原因。</br> 可午時之后他是跟榮威一起進宮的，面圣之時姑父也在，并未離開過，也沒見著他跟誰說話……不對。</br> 鳳懷瑾皺了皺眉，從太和宮出來時，有個全身黑衣蒙著臉的男人與他們擦肩而過，榮威似乎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他一眼，至于兩人有沒有交談，他不敢確定。</br> 隨后那個看不清真面的黑衣男人就進了太和宮，顯然是去見皇上的。</br> 能堂而皇之地在宮里蒙面，穿著打扮也比較另類，且直接穿著那一身黑袍去見小皇帝，那個人的身份……</br> 鳳懷瑾眉眼微深，眼底浮現深思。</br> 那個人究竟是誰？</br> “凌公子當真不愿意？”榮威淡淡開口，聲音聽著似乎沒方才那么冷了，“或者，本王可以給你幾天時間考慮考慮。”</br> 夜紅綾搖頭：“不用考慮。”</br> 榮威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凌公子能夠告訴本王，你拒絕這門親事的原因？”</br> “凌某家中已有六房小妾，這是其一。”夜紅綾淡道，“凌某暫時沒有娶妻的打算，這是其二。”</br> 頓了頓，“不以婚姻為交易，這是其三。”</br> 榮威挑眉：“這不是交易。”</br> “在我看來，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就是一樁交易。”夜紅綾道，“我與小郡主剛認識第一天，尚未熟悉到可以談婚論嫁的程度。”</br> 榮威眉眼微動，“那如果——”</br> “沒有如果。”夜紅綾漫不經心地打斷了他的話，“除了前三點之外，不與皇族聯姻也是其中一個原因，所以我不會跟小郡主成婚。”</br> 不與皇族聯姻？</br> 榮威沉默，眼神變得幽沉：“這是為何？”</br> 夜紅綾搖頭：“個人原因，不便多說。”</br> 榮威端起茶盞，不疾不徐地輕啜一口，隨即斂眸道：“不與皇族聯姻，那么與世家聯姻，是否在你的能接受的范圍之內？”</br> 說完，他抬眼看向夜紅綾，“比如鳳家？”</br> 鳳懷瑾又是一驚。</br> 姑父今天說的話聽起來不那么簡單，句句都是……試探？</br> “我已說了，不以婚姻為交易。”夜紅綾道，“所以不管是江湖還是商人，我都不會考慮。”</br> 榮威不再說話了。</br> 凌公子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br> 他不會因為任何利益所圖而娶妻，暫時也沒有娶妻的打算，當然，就算將來有一天真要成親，那么所娶之人也一定不會是因為互惠互利的交易，更不會娶皇族女子。</br> 簡而言之，不管是攝政王府的郡主榮妙言，還是鳳家之女鳳靈，他都沒興趣。</br> 當真是個性情剛硬的少年，脾氣如此剛烈，言語間連絲毫委婉變通都不會，雖說不畏權貴值得敬佩，可身在攝政王府，對攝政王說話卻都沒有一絲一毫恭敬委婉……他當真不怕給惹禍上身？</br> 榮威眼底色澤輕涌，沉默地喝完了一盞涼茶。</br> “本王知道了。”他緩緩點頭，語氣低沉冷靜，“方才多有冒昧，還請凌公子別放在心上。”</br> 話音落下，書房里寒氣似乎也開始消退。</br> 鳳懷瑾細不可查地松了口氣，心里卻不免又有些失望。他跟父親都看得出來凌公子不是一般人，姑父顯然也是同樣的看法。</br> 如凌公子這般冷峻少年，就算撇開出身來歷不談，他本身也定然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若能收為己用，自然如虎添翼。</br> 可凌公子脾氣太硬，除了公事公辦的交易之外，竟絲毫的妥協都不愿。</br> 鳳懷瑾想到榮威方才說的那句“擔心皇帝親政之后，本王被清算”，心頭一時有些沉重。方才在宮里他見到小皇帝，雖然還只是個不到十四歲的半大少年，可帝王之威卻已籠在清秀眉眼間，讓人無法忽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