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半年,小皇帝就該親政了。</br> 攝政王跟小皇帝這對叔侄之間,是否當真會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br> 鳳懷瑾眉心微鎖,不得不開始直面這個問題。</br> 婚事沒談妥,榮威似乎也沒有要為難夜紅綾的意思,表情比起剛開始的威脅甚至還緩和了幾分,只是他身在高位,早已習慣了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就算是緩和,看起來也依然還是平日那副不怒而威的模樣。</br> 夜紅綾離開書房前,榮威邀她共進晚膳,被夜紅綾拒絕。</br> “我打算出去轉轉。”她道,“晚飯會在外面酒樓里用。”</br> 榮威聞言微默,隨即淡淡點頭:“如此也好。凌公子初來帝京,是該出去轉轉。”</br> 倒沒有問他白天怎么不出門。</br> 眼下天氣熱,白天不宜出門,自然是晚間出去。</br> “本王派兩個人給你?”</br> 夜紅綾拒絕了他的好意:“我身邊有侍衛。”</br> 說罷,漫不經心地朝榮威頷首,便轉身離開了書房。</br> “王爺,我跟凌公子一道出去。”鳳懷瑾朝攝政王說道,得到應允之后,跟著夜紅綾一起轉身離開了書房。</br> 沉默地踏出房門,待遠離扶風殿,鳳懷瑾才開口:“我不知道姑父為何會突然間生出這個想法,凌公子別介意。”</br> 夜紅綾語氣淡淡:“無妨。”</br> 她隱隱能猜到榮威方才那番話的用意,也許是出于試探,也許是為了驗證某些事情。</br> 當然,也有可能是真的只是想讓她為他所用。</br> 不過不管怎么說,夜紅綾都無意跟東齊攝政王府結這門親,撇開其他所有因素不談,僅僅她是女兒身這一條,就不可能婚姻成為事實。</br> 雖然是個女子,可夜紅綾一向不屑以感情作為利器達到自己的目的,更不可能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尤其是當攝政王府的小郡主明白地表露出她的傾慕之后,夜紅綾唯一想做的就是盡可能地遠離她。</br> 保持距離才能避免對小姑娘造成感情上的傷害。</br> 夜紅綾淡道:“進宮之后,小皇帝沒為難你?”</br> “為難倒是沒有。”鳳懷瑾緩緩搖頭,眉眼深沉,“畢竟有攝政王姑父在場,表面上的客套和關心還是會有的。”</br> 夜紅綾沒說話。</br> “以前我以為小皇帝只是個即將親政的孩子,不足為慮。”鳳懷瑾搖頭,“可此次進宮我卻發現,他是個讓人看不透的人。”</br> 夜紅綾皺眉:“讓人看不透?”</br> 鳳懷瑾點頭:“看不透。”</br> 之前得知自己中毒一事乃是小皇帝所為之后,他心里還曾不屑,覺得一個只會暗中下手的少年能有什么本事親政?</br> 他不可能是攝政王的對手。</br> 可今天面圣之后,他不這么想了。</br> 帝王是帝王,商人是商人,截然不同的兩個尊卑階級。</br> 縱然是商場上如何運籌帷幄,一旦涉及到權勢之爭,鳳懷瑾依然會有些想當然的膚淺和幼稚。</br> 雖歷來有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說法,可也許只有真正身在局中的人,才能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也才能真正了解對手的強大。</br> 鳳懷瑾很清楚,攝政王榮威從來沒有看低過那位穩坐帝位的小皇帝。</br> “不管是小皇帝道高一尺,還是攝政王魔高一丈,該面對的早晚都得面對。”夜紅綾語氣淡淡,“不過縱然攝政王手里掌握著多大的權力,有一點他是不如小皇帝的。”</br> 鳳懷瑾轉頭:“凌公子指的是……”</br> “正統。”夜紅綾淡道,“小皇帝是正統的天子,先皇親自傳位的東齊帝王,名正言順,而攝政王占的只是一個攝政的名義。”</br> 小皇帝親政之后,按照規矩,攝政王是該交還權力的。</br> 當然,以眼下攝政王跟小皇帝之間的暗潮洶涌來看,交權等同于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小皇帝手里,生死任由處置。</br> 若小皇帝心軟顧念叔侄之情,興許可以放他一馬。反之則性命堪憂。</br> 但不交權力,也同樣是生死難料。</br> 攝政王不是名正言順的帝王,說白了,他只是暫時替小皇帝管著朝政,滿朝文武不管是效忠皇帝,還是聽命于攝政王,最終的選擇都只能是向帝王臣服——除非攝政王榮威篡位。</br> 可篡位,若是失敗了,就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不知多少人受牽連而被誅九族。</br> 即便成功了,也會背負千古罵名。</br> 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鳳懷瑾一時或許沒有想得那么深遠,可攝政王榮威大概早已想了個透徹,所以他突然提出讓凌公子成為攝政王府女婿這件事,其中何嘗沒有一點他自己的考慮?</br> 鳳懷瑾沉默了良久,心情因夜紅綾這番話而越發凝重。</br> 繁華的帝京皇城在夜紅綾眼中跟穆國沒什么兩樣,她并無多少欣賞的興致,兩人一路沿著長街慢行,看街上車水馬龍,街道兩旁燈火璀璨,行人錦衣華服,盡顯氣派。</br> “依凌公子的意思,攝政王姑父該如何抉擇?”鳳懷瑾聲音壓得很低,低到只有離他咫尺之距的夜紅綾能聽見。</br> 夜紅綾并不意外鳳懷瑾會問她這個問題,心里甚至能猜到,也許是榮威授意他來詢問她的意見。</br> 但旁人家的事情,她不想參與。</br> “我不知道王爺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清楚小皇帝是個怎樣性情的人,所以無法給出意見。”她淡淡開口,“這件事只有王爺自己能做決定。”</br> 鳳懷瑾聞言,一時沉默。</br> 涉及到皇權這類敏感的問題,外面到底不是安全的談話之地,他沉默片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br> 轉頭看了看街道兩旁,伸手指了指前面一家酒樓:“我們去找個地方坐一下,吃點東西再去西街看看。”</br> 轉頭看了一眼落后夜紅綾身側半步的綾墨,鳳懷瑾道:“西街有武館,每天晚上都有武者上去打擂挑戰。凌侍衛若有興趣,倒是可以上去試試。”</br> 綾墨冷漠,連眼神都吝于施舍一個給他。</br> 鳳懷瑾嘴角一抽,語氣忍不住就有些微妙:“凌侍衛的脾氣真是天下無雙。”</br> 綾墨還是沒說話,仿佛根本沒有聽到鳳懷瑾的話。</br> “他不是脾氣天下無雙,而是習慣了沉默。”夜紅綾淡道,“素來就不太理會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br>m.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