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子請進。”眉目清秀的小姑娘把兩人引進一間布置得典雅精致的雅間,低眉垂眼地躬身告退,“請公子稍坐片刻,婢子去給貴客準備茶點酒水。”</br> 夜紅綾沒說話,徑自走進雅間。</br> 雅室寬敞明亮,以山水畫屏風隔成了內(nèi)外兩間,外間雕窗寬大,視野良好,席地擺放著雕花暗紋矮幾和坐墊,中間紅毯上放置著一架烏木七弦琴。</br> 屏風后面的內(nèi)室里,則擺放著一張用來顛鸞倒鳳的雕花床榻。</br> 鳳懷瑾站在窗前,從這里可以看到紅袖館寬敞的中庭院,此時庭院里正是燈火輝煌的時候。一條回廊彎彎曲曲臨著一座湖泊,回廊盡頭連著偌大的花廳。</br> 花廳又臨著假山,假山連著一條小溪。</br> 中庭院的布局設(shè)計很有一番詩情畫意,此時那偌大的花廳里才是真正熱鬧非凡,幾位錦衣玉袍的年輕男子閑適地倚欄而坐,手執(zhí)酒盞,開懷暢飲。</br> 花廳中間柔軟的紅毯上,六個身穿薄紗舞衣的女子正翩翩起舞,美人們舞姿妙曼,玲瓏有致,抬手折腰之間露出白皙細瘦的纖纖蠻腰,勾勒出風情萬種。</br> 而花廳靠邊位置,一個容色艷麗的白衣女子正席地而坐,低眉撫琴,纖長十指靈活勾動琴弦,一曲婉轉(zhuǎn)纏綿的琴音在她指尖下傾瀉而出,與舞姬們的舞姿相伴,奏出一幅縱情聲色、奢靡風流的畫面。</br> 鳳懷瑾眉頭微皺,神情無端的有些凝重。</br> 夜紅綾站在窗前看了片刻,目光微轉(zhuǎn),不動聲色間把整個中庭苑的布局盡收眼底,眼前雖是一幅縱情風流的畫面,可庭院各個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卻站著密密麻麻的黑衣侍衛(wèi),目測至少不下四五十人。</br> 鳳懷瑾目光落在花廳里,看向那幾位華服公子,淡淡開口:“這幾位都是東齊皇族宗親世家的子弟,各個家世非凡,身份貴重,那個穿淺紫長衫的乃是東齊最年輕的丞相沈云微,才華橫溢,能力卓絕,是小皇帝最強悍的臂膀。”</br> 他以前常來帝京,雖很少有面圣的機會,但對于帝京這些并不低調(diào)的宗親權(quán)貴卻不陌生。</br> 夜紅綾沉默地看了片刻,目光落在花廳里那些看起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身上,神情平靜淡漠,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br> 觀察了片刻,她伸手拉上窗幔,遮住了外面夜景,也遮住了雅室內(nèi)的景致。</br> “這些貴公子們湊在一起,看似風流享樂,實則觥籌交錯間輕易就左右了朝局風向。”夜紅綾語氣淡淡,透過窗幔的縫隙朝外看去,“今日在場的這幾位如果都是真心效忠小皇帝,那么大概能猜得到,半年之后小皇帝親政時,攝政王將會頂著多大的壓力。”</br> 這些貴公子代表的都是他們背后各自的家族,根深葉茂,皆是勁敵。</br> 鳳懷瑾聞言,表情微變:“凌公子是否覺得姑父必敗無疑?”</br> 夜紅綾沒有說話,走到矮幾邊靠坐了下來,身體閑適倚著屏風。</br> 恰在此時,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剛才那個叫芳芳的侍女推開雅間的精致雕花木門,低頭行禮,她的身后四個薄紗美人陸續(xù)走了進來。</br> 清秀,嫵媚,妖嬈,美艷。</br> 四位美人,四種風情。</br> 清秀的粉衣美人手里端著茶點,藍色薄紗美人端著酒水,紅衣美人手里拿著一柄菱扇,優(yōu)雅地以扇半遮著美麗容顏,露出一雙勾人的美眸,連行禮的姿勢都帶著魅惑:“見過貴客。”</br> 說話間,一雙美眸直勾勾地盯著夜紅綾,眼底毫不掩飾驚艷之色:“公子真是生得一副好容色。”</br> 簡直把她們幾個都比下去了。</br> 當然這話說不得。</br> 權(quán)貴之家出來的貴公子,怎能與煙花之地的風塵女子相提并論?這話說出來就是禍,惹了貴人不悅,結(jié)局只有死路一條。</br> 夜紅綾抬眸看向站在門邊的兩人:“你們倆別杵著,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br> 綾墨明白她的意思,低聲應(yīng)了是,轉(zhuǎn)身走了出去。</br> 鳳予熙皺眉,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向綾墨的背影,見他很快消失在視線里,然后才轉(zhuǎn)頭看了鳳懷瑾一眼。</br> 然而不等鳳懷瑾點頭,他很快又收回了視線,低眉垂眼地站在一旁,并沒有要離開的打算。</br> 雖然有凌公子在這里,基本可以保證兄長的安然,可鳳予熙依然不敢懈怠。</br> 此番他既然跟來帝京保護兄長,兄長的安危就是他的責任,萬一出了點什么意外,回去之后父親只怕會親手把他撕碎。</br> “若是不愿意出去轉(zhuǎn),便也過來坐坐。”夜紅綾語氣淡淡,“別站在那里當門神。”</br> 鳳予熙詫異地看著她。</br> 讓他也過去坐?</br> 他來這里是為了保護兄長……</br> 素手輕輕撥動琴弦,悅耳的音符自指尖下流瀉而出,夜紅綾、鳳懷瑾和鳳予熙三人同時轉(zhuǎn)頭,看向坐在琴前的緋色薄裙女子。</br> 分明是美艷無雙的一張臉,臉上卻泛著一絲天山雪蓮般的清冷,指尖下彈奏出的琴音亦帶著冰雪般清泠泠的音色。</br> 琴音一起,其他聲音頓時消失無蹤,雅間里一瞬間安靜得只有這琴音裊裊回蕩在耳畔。</br> 夜紅綾斜倚屏風,漫不經(jīng)心地端起面前幾案上紅衣美人倒上的美酒,送至唇邊輕抿一口,眉眼慵懶,姿態(tài)閑適,跟他平素里表現(xiàn)出來的冷硬疏離截然不同。</br> 若非親眼所見,鳳懷瑾和鳳予熙也許打死都不會相信,入了青樓之后的凌公子居然是這般面貌——</br> 也許他們該相信,他家中確有六房貌美小妾?</br> “公子還站著做什么?”藍色薄紗美人抬眸望著鳳懷瑾,紅唇抿出魅惑淺笑,“請公子落座,奴家給公子倒酒。”</br> 鳳懷瑾這才回神,視線從凌公子身上收回,沉默地在對面席地而坐,說不出心底是什么樣的感受。</br> 紅衣美人殷勤伺候著夜紅綾,涂著丹蔻的纖纖玉指執(zhí)著白玉酒盞,僅僅這樣的搭襯顯得格外賞心悅目。</br> 美酒的清冽縈繞在鼻翼,美人身上散發(fā)出讓人著迷的馨香,裊裊如天籟的琴音回蕩在耳畔,青樓勾欄之地,處處是迷亂眼神的美景,處處是人間極致的享受。</br> 莫怪能讓人流連忘返,豪擲千金不手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