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鳳懷瑾此時完全沒有心情享受美人恩。</br> 只要一想到東齊如今的局面,他心里就總會生出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心頭似蒙上一層陰影。</br> 夜紅綾也沉默著,耳邊琴音低低渺渺,悅耳動聽,她卻想到了鳳懷瑾方才問的那句話。</br> 攝政王必敗無疑么?</br> 她此前也在疑惑前世榮威為什么會敗,畢竟那時他已經(jīng)占了極大的優(yōu)勢,可此時她心里似乎隱隱有了底,大致明白是什么原因了。</br> 小皇帝雖然年紀(jì)不大,可帝王之術(shù)用得卻不錯,小小年紀(jì)就能讓這么多人對他忠心……而且,還是在攝政王眼皮子底下籌謀?</br>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br> 或者說,攝政王榮威若真有野心,為何會大意到任由小皇帝暗中籌謀?</br> 眉頭微鎖,夜紅綾半靠著屏風(fēng),垂下的眸底浮現(xiàn)若有所思。</br> 裊裊琴曲落下余音,緋色薄紗長裙的女子起身,淺色唇瓣妖嬈勾起:“不知貴客還想聽什么曲子?”</br> 鳳懷瑾沒說話。</br> 夜紅綾卻是抬眼,語氣淡淡:“你叫什么名字?”</br> “琴瑟。”</br> “琴瑟姑娘。”夜紅綾點頭,“方才本公子見外面有位白衣美人也在撫琴,不知你們倆的琴藝誰更勝一籌?”</br> 琴瑟唇角彎起:“奴家的琴藝可沒法跟白蝶姐姐相比,她的琴藝在紅袖館是一絕。”</br> “是嗎?”夜紅綾手執(zhí)酒盞,優(yōu)雅淺啜了一口酒,“本公子想見識見識。”</br> 琴瑟聞言,神色頓時一變,隨即委婉地笑笑:“貴客說笑了,白蝶姐姐賣藝不賣身,且——”</br> “本公子不要她賣身。”夜紅綾語氣清淡,“只是聽她撫琴一曲足矣。”</br> 琴瑟沉默片刻,還是搖頭:“貴人有所不知,白蝶姐姐在紅袖館里身份貴重得很,脾氣也大,除了特定的貴人,素來不伺候其他人。”</br> “本公子包括在‘其他人’之列?”</br> 琴瑟低眉,姿態(tài)恭順而沉默。</br> 其他三位美人不知何時也停下了手頭的動作,神色間頗有些顧忌。</br> 鳳懷瑾眉心微鎖,若有所思地看了夜紅綾一眼。</br> “你們誰若是能把白碟姑娘給我請上來,這些銀票就是她的。”夜紅綾從懷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銀票,語氣淡淡,“這些錢應(yīng)該夠你們贖身了吧。”</br> 四位美人瞥見貴人置于案上的銀票,卻并沒有心動,紅衣美人笑著開口:“公子,真不是我們不愿,而是白碟姑娘服侍的貴人身份不凡——”</br> “是我得罪不起的人?”夜紅綾挑眉。</br> 紅衣美人神色微凜,垂眸點頭:“誰都得罪不起。”</br> “當(dāng)今攝政王嗎?”夜紅綾皺眉,語氣冷淡,“本公子初來乍到,只聽說過東齊攝政王權(quán)傾朝野,無人敢惹。”</br> 紅人美人緩緩搖頭:“攝政王從來不踏足這種地方。”</br> “不是攝政王?”夜紅綾冷笑,“除了攝政王,還有其他人敢擺這么大的譜?我倒真想見識見識。”</br> 說罷,轉(zhuǎn)頭看向鳳予熙:“你去一趟,告訴花廳里那幾位,就說有位凌公子想要借白碟姑娘一晚,讓他們能夠成人之美——”</br> “公子!”琴瑟急聲阻止,“公子不可!”</br> 夜紅綾目光落回她面上,神色冷漠。</br> 雅間里仿佛寒流過境,鳳懷瑾和鳳予熙都不知道凌公子在打什么主意,一時也沒敢開口。</br> 而眼前這四位美人片刻之前還從容不驚,這會兒已經(jīng)嚇得不敢說話,沉默地垂眸跪坐著,氣氛一時凝滯。</br> 夜紅綾冷漠地注視著她們。</br> “凌兄,算了。”鳳懷瑾溫和地開口打了圓場,“各地都有各地的規(guī)矩,我們初來乍到不懂規(guī)矩,但要遵守人家的規(guī)矩,凌兄就別為難她們了。”</br> 這句話一出,四位美人悄然看了眼凌公子。</br> 方才見他容貌生得美,都不由自主地生出傾慕,此時卻覺得這位公子冷漠不發(fā)一語時氣勢格外凜冽,周身威壓濃厚,竟是如此令人驚懼。</br> 夜紅綾似是被壞了心情,冷冷道:“滾出去。”</br> 這三個字落音,四人不但沒有絲毫不悅,反而如釋重負(fù)般松了口氣,片刻不敢耽擱地行禮退出了雅間。</br> 鳳懷瑾和鳳予熙都看向夜紅綾。</br> 夜紅綾沉默地啜了口酒,神色恢復(fù)了一貫的淡漠,靜靜地倚靠著屏風(fēng),斂眸不發(fā)一語,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br> “凌兄。”鳳懷瑾開口打破沉寂,“那位白蝶姑娘,是個重要人物?”</br> 也許。</br> 夜紅綾沒說話,眉心深斂,顯然在思考著什么事。</br> 待到房門被打開,鳳懷瑾和鳳予熙都轉(zhuǎn)頭看去。</br> 綾墨走了進(jìn)來,低眉垂眼地站在一旁,唇角微抿,眉梢眼角泛著淺淺一層漠然,讓人看不出一點跡象。</br> 可夜紅綾卻敏感地察覺到了什么,不動聲色地站起身,理了理身上袍服:“走了。”</br> 鳳懷瑾放下酒盞,跟著起身。</br> 雅間里發(fā)生的事情并未激起什么漣漪,也沒有驚動任何不該驚動的人。</br> 老鴇熱情地送走了兩位貴客時,紅袖館中庭苑里尚未有人得知這意外的一出,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沒人會關(guān)心。</br> 這世上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太多了,以為有幾個錢就能無所不能,因為愚蠢而惹出禍端的人不知凡幾,尤其在青樓勾欄這種燒銀子也常常因沖動的爭風(fēng)吃醋而引發(fā)禍?zhǔn)碌牡胤健?lt;/br> 區(qū)區(qū)一點插曲根本不算什么。</br> 老鴇目送著兩位公子離開,想到方才琴瑟的回報,淡淡一笑,這兩位貴客不是京城本地人,雖氣質(zhì)不俗,看起來身份不凡,但到底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沒有真的引起事端,否則只怕今晚不得善了。</br> 況且里面那幾位,也不是什么地頭蛇。</br> 離開紅袖館,夜紅綾閑庭信步般走在長街上,語氣淡淡:“鳳公子要不要先回去?我可能會在外面多逛一會兒。”</br> 鳳懷瑾剛要說不用,卻忽然想到凌公子來東齊帝京原本就有事在身,護(hù)送他只是順便,此時他亦步亦趨地跟著,也許會妨礙到凌公子。</br> 于是他點了點頭:“凌公子小心點,注意自己的安危。別逛得太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