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很大,條條小路通前院。</br> 夜紅綾和榮妙言到了前院時,偌大的庭院里的確已經(jīng)守著烏壓壓的一群人。</br> 長公主府的大門被堵得嚴嚴實實,帶刀的府衛(wèi)穿著相似,衣服的顏色卻略有不同,看得出來是出自不同的府邸。</br> 左邊幾十人穿著暗青色護衛(wèi)服,露出的下擺衣角上繡著“趙”字,可以判斷出是趙家的護衛(wèi)。</br> 堵在大門口的二十幾人穿著黑色護衛(wèi)服,露出的衣袍下擺則是以暗色線擺繡著“魏”字。還有右邊一排,以及散落包圍在四面八方的護衛(wèi)……眼睛粗略一掃,人數(shù)竟多達上百。</br> 夜紅綾停下腳步,目光冷冷微抬,身子纖瘦卻卓然峭拔,面上不見絲毫懼色。</br> “凌公子骨氣的確不錯,可惜今天得罪了太多人,大抵已無法安然邁出長公主府邸?!辈患膊恍斓穆曇魝鱽?,沒了方才的陰鷙冷怒,反而變得悠哉從容,顯然已經(jīng)把對手當成了甕中之鱉,“長公主殿下可以護得你安然,但我看凌公子好像有點不屑。”</br> 夜紅綾眸光微轉(zhuǎn),漠然看向說話的趙其軒,對方臉上勝券在握的得意太過明顯,顯然已經(jīng)把夜紅綾當成了一只無處可逃的老鼠。</br>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魏小國舅跟著走過來,看似寬容地給出建議,“今日都是沖著長公主殿下來的,本不該破壞公主殿下的心情。雖凌公子不太懂規(guī)矩,但看在長公主的面上,我們都不愿意大動干戈。只要凌公子給在場的每個人磕個頭賠了罪,我們愿意大人大量原諒凌公子這一次?!?lt;/br> 侯少宇眉頭微皺:“若是凌公子愿意說出身份來歷,能證明自己家世清白,并無任何不軌意圖,我那份頭就不用磕了,賠個禮就行?!?lt;/br> “是啊,凌公子連身份來歷都不敢透露,卻敢跟尊貴的長公主殿下平起平坐,這份膽量我當真是佩服極了?!蔽盒松砗髠鞒鲆宦暲湫Γ斑€請凌公子好好交代一下來歷吧,否則刑部大牢里的大刑,只怕不是凌公子這瘦弱的小身板能吃得消的。”</br> 榮妙言粉唇緊抿,俏臉上罩了一層濃濃的寒霜。</br> 她冷冷地盯著眼前這群仗勢欺人的世家公子,完全沒想到自己邀請凌公子來長公主府赴宴,會演變成眼前這個局面,心頭懊悔之余不由有些焦灼。</br> 希望攝政王府的護衛(wèi)已經(jīng)回去通知了父王,父王能早點帶人過來化解了這危險。</br> 只要父王過來……</br> 眼前這上百人算什么?</br> 別說父王手里的兵權(quán),便只是從攝政王府隨意調(diào)出來一些人,也能讓這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吃不了兜著走。</br> “凌公子?”趙其軒懶洋洋地催促,“跪下磕頭。”</br> “趙其軒。”榮嘉倚在曲廊柱子上,嗓音溫婉柔和,“在本宮的府邸里鬧事,可知是什么后果?”</br> 趙其軒顯然并不畏懼,轉(zhuǎn)頭看著榮嘉慵懶斜倚廊柱,而年輕的丞相大人不發(fā)一語地站在她身側(cè),斯文俊秀的臉上一片波瀾不驚,教人看不出心里想法。</br> 趙其軒心頭生出幾分古怪,卻很快被他壓了下去,淡淡笑道:“就是因為在長公主殿下的府里,臣才讓凌公子賠罪即可,若是出了長公主府,臣要的可就是他的命了。”</br> 榮嘉眉尖輕挑,額心紅蓮花鈿折射出攝人心魄的美:“軒世子勇氣可嘉,連皇叔府里的貴客都敢殺。”</br> 趙其軒笑容一滯,隨即淡道:“誰說我要殺他了?魏小國舅不是說了嗎?跪下磕個頭賠了罪就行,本世子寬宏大量不與他計較。”</br> “是嗎?”榮嘉漫不經(jīng)心地點頭,轉(zhuǎn)向夜紅綾,紅唇翹了翹,“凌公子可需要本宮的庇護?”</br> 夜紅綾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拉著榮妙言的手返身走向曲廊。</br> 眾人見他的動作以為他是跟長公主妥協(xié),神色微變,正要開口嘲諷,卻見夜紅綾把榮妙言往長公主身邊一推:“攝政王府的小郡主,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攝政王大概會踏平了這里。”</br> 說罷,也不管榮嘉是什么反應(yīng),徑自往廊外走去。</br> 侍衛(wèi)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手里的兵器齊齊指向夜紅綾。</br> 空氣降至冰點,氣氛一觸即發(fā)。</br> “綾墨?!币辜t綾語氣冷冷,“擋路者死?!?lt;/br> 話落,腰間一條鞭子凌空甩出,尖銳凌厲的力道劃破空氣,隨即便是三道血珠子飛濺而出——</br> “啊!”</br> “啊!”</br> “??!”</br> 慘叫聲此起彼伏,似是利刃劃過心尖,讓人一震。</br> 趙其軒臉色驟變。</br> 魏小國舅、侯少宇和方才說話的男子,甚至是斜倚在長廊上姿態(tài)閑適慵懶的長公主榮嘉、丞相沈云微和榮妙言,都因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而呆滯了片刻。</br> 眼前這少年身子凜峭,衣袍翩飛,下手如死神,手里一根黑色長鞭舞得凌厲生風(fēng),像是姑娘家在繡花一樣靈活柔美的動作,卻快得令人眼花繚亂,招招不留情,每一鞭子甩出去,必定伴隨著鮮血飛濺和慘叫聲。</br> 周遭一片詭異般的死寂。</br> 除了眼前那個突然化作死神的少年,其他人個個都石化了一般無法反應(yīng)。</br> 夜紅綾并沒有真的下殺手,但一鞭子下去,卻絕對可以確保被她打中的人再無絲毫反抗之力。</br> 還有那始終跟在他身邊,沉默如隱形人一般的黑袍少年,身姿如魅,下手更快,幾乎沒有人看到他如何動作,只聞耳膜里鉆入一聲聲咔嚓的骨頭斷裂聲,同樣伴隨著一聲聲慘叫,讓人膽顫心悸。</br> 原本上百人的護衛(wèi),頃刻之間就被消滅了一半,地上橫七豎八的人抱著手臂或者脖子痛苦地呻吟,卻無一人能站得起來。</br> 眼前還剩下五六十人,面上已經(jīng)忍不住開始驚懼,身體卻牢牢擋住了公主府大門。</br> “在長公主府殺人,凌公子真是好大的膽子!”趙其軒冷怒一喝,轉(zhuǎn)頭命令,“弓箭手準備!給我把這個賊子拿下,送入刑部大牢審問!”</br> 氣急敗壞極度驚懼之下,他已渾然忘了這里是長公主府,而不是他家郡王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