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墨在夜紅綾面前伏低做小,不代表在別人面前也是。</br> 帝京流言四起,事關夜紅綾和小皇帝,綾墨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不過他沒有自己去查,而是直接轉身去了墨白的府邸。</br> 除了宮中太極殿之外,墨白還有一座奢華氣派的府邸在帝京內城青龍街上,一座占地寬闊而靜謐的宅子。</br> 雖有府邸,但墨白大半時間都住在宮里,此時應該也并不在家。</br> 綾墨走到墨府大門前,尚未踏上門前石階,守門的兩個府衛就走過來攔住了他,語氣冷淡:“請止步。”</br> 兩個府衛身軀精瘦高大,下盤沉穩,氣息內斂,眼神里透著精光,骨子里有種讓綾墨熟悉的森冷氣息——屬于久經訓練的影衛所有。</br> 堂堂影衛高手用來守門,大概也只有墨白才舍得如此大材小用。</br> 從袖子里取出一物,亮在兩人眼前,綾墨淡淡開口:“進宮讓墨白回來一趟,我有事找他。”</br> 說罷,徑自抬腳入內。</br> 兩人各自退開一步,微微躬身,待綾墨踏進了大門,其中一人才轉身朝著皇宮方向疾掠而去。</br> 墨白的府邸里藏龍臥虎。</br> 穿過寬闊的前院,進入中院開始,隱藏在暗中的影衛便不約而同地戒備了起來,不知多少雙眼睛如劍鋒般落在綾墨身上,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動作。</br> 綾墨神色平靜,清雋雅致的眉眼泛著淡漠色澤,不發一語地走到前面長廊上,負手站在欄前,看向湖中波光粼粼。</br> 墨白的府邸很大,卻很少看得見下人出來走動,處處寬敞安靜。</br> 因為主子不在家,府中影衛皆隱身在暗處,侍女們則在內院忙碌,外面院落除了早晨固定的打掃之外,不會有人隨意靠近,尤其是墨白的主院落。</br> 不過客人登了門,自然很快有人出來接待。</br> 一陣細不可查的聲音響起。</br> 身穿黑色勁衣的男子腳步近乎無聲地走了過來,一身利落干練的打扮,盡顯周身凌厲。</br> 打量著綾墨年輕俊美的容顏,勁衣男子心頭微微泛起熟悉的感覺,溫文有禮地開口,“敢問公子尊姓?”</br> 他的態度很是客氣,雖然還不知道綾墨的身份,但能通過大門外兩名府衛的阻攔順利進入府中,此人不是身份了得就是本事了得,他不能不客氣。</br> 就算是先禮后兵,也得先把該有的待客之道做足了,至于此人是擅闖還是……</br> “軒轅。”</br> 淡漠如水的兩個字,聽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br> 然而勁衣男子聽到這兩個字,臉色卻是一變。</br> 軒轅?</br> 抬眼看向綾墨淡漠俊美的側顏,他幾乎篤定地猜測:“我家大人的表……”</br> 綾墨點頭,臉上沒什么表情。</br> 勁衣男子瞬間跪下:“屬下參見殿下。”</br> 綾墨偏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起來。”</br> 勁衣男子起身,遲疑了片刻,抬腳走上長廊,躬身道:“不知殿下突然駕到,是為了何事?”</br> 這座府邸雖是榮麟送給墨白的住處,但府中武者卻大多是南圣臣屬,墨白安排了諸多影衛和探子在東齊,就如同綾墨在沒有封住記憶之前就安排了一些人手在穆國一樣。</br> 需要用到的時候隨時可以啟用。</br> 而這些人早早就明白,他們的存在只是為了效忠南圣儲君軒轅容修。</br> 綾墨被封住記憶的那些年來,有個人一直在替他守住南圣,進行著所有安排好的計劃,不讓任何人有機可趁。</br> 所以縱然數年未見,此時只聽到“軒轅”兩個字,他便瞬間猜出了綾墨的身份——能自由出入墨白大人的府邸,姓軒轅的男子,除了南圣儲君軒轅容修,不會再有別人。</br> 靜默片刻,綾墨淡道:“帝京最近出現的,關于平陽公主跟小皇帝關系匪淺的流言,去查查是誰在背后操控。”</br> 勁衣男子顯然已經知道是誰,聞言低頭回道:“是魏小國舅的庶姐,安國公府側夫人魏氏。”</br> 魏小國舅有兩個姐姐,當今太后乃是魏府嫡出女兒,安國公府側夫人是庶出,在帝京權貴之中一直沒什么存在感。</br> 權貴之家講究門第,嫡庶尊卑等級嚴苛,魏氏在未出閣之前身份就上不得臺面,成了安國公府側夫人之后更是低調隱忍,很少有關于她的消息傳出來。</br> 綾墨眉眼微深:“魏氏?”</br> “是。”勁衣男子恭敬回稟,“魏氏跟安國公府的親事乃是當今太后親自下旨做的主,太后對這個妹妹并沒有多少寵愛,魏小國舅對這個姐姐的態度也一直不冷不熱。魏氏沒有靠山,在安國公府日子過得小心謹慎,尋常不太敢惹麻煩。”</br> 一個尋常不太敢惹麻煩的人,卻敢私下散播流言,造當今天子的謠?</br> 有多大膽子?</br> 背后自是有人授意。</br> “授意的人是誰?”綾墨淡問,“魏小國舅?”</br> 原本太后才是最有可能的人選,但她沒理由這么做。</br> 她的兒子尚未親政,按照皇族歷來的規矩來說,十四五歲也到了初嘗魚水的時候,就算暫時還沒有選秀,宮女也有負責引導皇上的教引宮女。</br> 皇上想要寵幸一些女子,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但太后不可能故意把自己的兒子跟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牽扯到一起——尤其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在小皇帝心里有著明顯特殊的分量。</br> 若以謠言坐實他們的關系,只會引起太后的不滿。</br> 所以綾墨想到的第一個可能人選是魏小國舅,但很快又排除了這個可能。</br> “屬下還不太清楚。”男子低頭,“殿下若想知道,屬下現在就讓人去查清來龍去脈。”</br> 因為此前綾墨沒有恢復身份,平陽公主跟小皇帝的謠言對他們來說也不是多要緊的事情,連墨白大人對此事看起來都并不在意,所以他們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br> “午時之前我要知道結果。”</br> “是。”</br> 勁衣男子恭敬應下,隨即便轉身離去。</br> 遠遠的,一襲純黑袍服的墨白閑庭信步般走了進來,看到勁衣男子離去,眉梢輕挑,卻并未開口詢問,而是徑直走到長廊上,溫雅輕笑:“區區幾句謠言,就讓你坐不住了?”</br> 綾墨轉頭看他,沒什么表情地開口:“你早就知道有人散布了謠言,卻沒阻止?”</br> 墨白聳肩:“皇上都不在意,我為什么要阻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