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綾墨鬧了半夜,夜紅綾直到丑時才再次入睡,早晨天剛亮又醒了,共睡了不到兩個時辰。所幸兩人武功修為都高深,昨天下午夜紅綾又提前補了覺,早晨起床時精神氣還算不錯。</br> 天方蒙蒙亮,綾墨就服侍夜紅綾起身洗漱,并拿來了她的衣袍,親自伺候她穿衣梳妝。</br> “還是做男裝打扮吧。”夜紅綾語氣淡淡,“行事方便。”</br> 綾墨點頭:“是。”</br>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br> 紀嬤嬤走進來,恭敬稟報:“殿下,榮馨郡主派人送來了帖子,請墨公子親啟。”</br> 墨公子?</br> 夜紅綾轉頭看向綾墨,兩人四目相對,短暫地沉默了一陣。</br> “燒了吧。”綾墨若無其事地低頭給她整理衣袍,語氣淡漠,沒興趣關心這號人物是誰,對她送來的帖子更沒興趣。</br> 什么?</br> 紀嬤嬤愣了一下,差點以為自己聽錯,抬眼看向眼前清雋俊雅的青年,她以遲疑的語氣道:“燒了?”</br> 綾墨神色漠然,沒再說話。</br> “把帖子拿過來。”夜紅綾開口。</br> 一大早就派人來送帖子?</br> 這位榮馨郡主倒也是個奇妙的人。</br> “是。”紀嬤嬤走過去,雙手遞上一張簪花的請帖,“聽送帖子的人說,榮馨郡主今天要在府里辦賞花宴,邀請墨公子去做客。”</br> 夜紅綾伸手接過請帖,偏頭看了眼綾墨俊美無雙的臉,淡淡道:“這位郡主是看上你了?”</br> 否則怎么會指名道姓只邀請他一個人?</br> 綾墨語調波瀾不驚:“屬下不知道她是哪根蔥。”</br> 夜紅綾默然。</br> 榮馨郡主這個人,她倒是知道一點。</br> 三天前的晚上榮麟在宮里設宴,榮嘉曾問綾墨的身份和名字,榮麟當著眾人的面說綾墨是平陽公主的男寵,而墨白則說他的名字叫墨修。</br> 于是就成了榮馨口中的“墨公子”。</br> 散席之后榮妙言曾告訴過她,榮馨看上了綾墨,還說“好白菜被豬拱了”,妙言小郡主語氣不太好,夜紅綾聽著卻也沒怎么放在心上。</br> 對于自己被人說成是“拱了好白菜的豬”,她似是完全不以為意。沒料到她跟綾墨剛回公主府一天,榮馨的帖子就到了。</br> “賞花會?”夜紅綾皺眉,“帝京這些貴女們閑著無事,是不是都喜歡辦賞花會來熱鬧?”</br> 前些天榮嘉剛辦過,這榮馨又跟著湊熱鬧。</br> 綾墨淡道:“也許吧。”</br> 不過榮馨的父親早已淡出權貴視野,她這個郡主的存在感并不強。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張膽地邀請墨公子,也許只是因為墨公子的身份是“男寵”,所以她是抱著讓他脫離苦海的優越感而來。</br> 否則就憑一個失勢的郡主,如何敢在正得圣寵的平陽公主面前放肆?</br> 夜紅綾把帖子丟在桌上,沒打算再去理會。</br> 紀嬤嬤等了好一會兒,卻只聽到他們家公主和身邊這位墨公子自顧自地聊,沒有要回應的意思,于是遲疑地請示:“那墨公子的意思是……不去?”</br> 綾墨冷淡:“不去。”</br> “紀嬤嬤。”夜紅綾淡淡開口,“本宮要離開一段時間,公主府暫時交由你和管家打理,尋常瑣事自己看著辦,若有無法解決的大事就派人去請示攝政王妃或者小郡主都行。”</br> 紀嬤嬤暗自一驚:“公主殿下要出遠門?”</br> 夜紅綾點頭。</br> “那……”紀嬤嬤又遲疑了一下,“殿下什么時候回來?”</br> “歸期不定。”</br> 紀嬤嬤沉默片刻,心里忍不住又想,他們家公主的確是個奇怪的人。</br> 這才冊封公主幾天?不留在帝京享受榮華,趁著現在風頭正熱跟權貴們打好關系,怎么突然間就要離開?</br> 夜紅綾只負責告訴她這件事,而并沒有要解釋什么的意思。</br> 收拾好了行裝,走出府門之時,剛好鳳懷瑾也已經到了公主府大門外,他的身邊站著少年鳳予熙。</br> 看到夜紅綾和綾墨出來,鳳予熙眸光微閃,落在綾墨面上的眸光再不是遲疑,而分明是隱晦而篤定的眼神。</br> 斂下眸子,他眉眼不由浮現兩分深思。</br> “我先坐凌公子的馬車吧。”鳳懷瑾溫文有禮地開口,“鳳家護衛在城外備好了快馬,出了皇城,我再改換快馬趕路。”</br> 夜紅綾沒意見。</br> 她的馬車夠大,就算多來幾個人也坐得下。</br> 綾墨心有不滿,但就算有意見他也只能憋著。</br> 三人上了馬車,鳳予熙和另外一個鳳家護衛騎馬護在一旁,其他的人都早早到了城外候著,不想在城內引起太大的動靜。</br> 馬車緩緩行駛起來。</br> 鳳懷瑾坐在車內,真心誠意地開口說道:“姑父跟小皇帝之間關系能改善,應該謝謝凌姑娘。”</br> 攝政王府解除了危機,鳳家也不必跟著提心吊膽,畢竟不管最后誰輸誰贏,誰生誰死,都沒有人愿意冠上謀反的罪名。</br> “跟我沒什么關系。”夜紅綾并不貪功,語氣平靜而淡漠,“小皇帝對攝政王本就沒起什么殺心。榮氏皇族血脈單薄,叔侄倆齊心協力,才能治理好江山。”</br> 她說的是實話。</br> 可鳳懷瑾聽著卻以為她是謙辭,嘴上雖沒再說什么,可他心里很清楚,從今日開始,凌姑娘在他心里已算得上是自己人。</br> “雖然我還不知道凌姑娘的真實來歷,但別說穆國西南的兩分產業,只要凌姑娘以后有需要,鳳家必將竭盡所能,助凌姑娘一臂之力。”</br> 說著,鳳懷瑾從袖子里拿出一塊玉佩,“這是鳳家信物,凌姑娘在任何有鳳家錢莊所在的地方,都可以憑借玉佩隨意取用銀兩。”</br> 綾墨皺眉,嗓音淡漠:“不需要。”</br> 鳳懷瑾詫異地看著他。</br> 夜紅綾本也想說不需要,卻被綾墨截了口,于是沉默了一瞬才道:“鳳公子好意,我心領了,但這么貴重的禮物我卻是不能要。”</br> 她沒打算跟鳳家牽扯太深太復雜的關系。</br> “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br> “你的心意自己留著。”綾墨斂眸,“我家主人用不著。”</br> 他的產業都是她的,想要多少有多少,何需他人饋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