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紅綾跟綾墨回到了錦蘭院西廂房。</br> 也許是因為鳳懷瑾不在家,或者是因為時間太急促,錦蘭院的侍女還沒來得及被替換,府中下人們大多都還在。在夜紅綾回來時,春蘭和夏蘭幾個侍女面上明顯帶著詫異之色。</br> “凌公子……”秋蘭驚疑開口,表情看起來有些顧忌著什么,“您什么時候回來的?大少爺他……”</br> “你家大少爺在主屋那邊。”夜紅綾淡道,“不用擔心,事情已經解決了。”</br> 解決了?</br> 幾個侍女齊齊一愣,隨即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老爺安好?”</br> 夜紅綾點頭。</br> 春蘭徹底松了口氣:“這幾日府里不太安生,那個仇公子天天上門,小姐看到他就煩,偏偏二少爺……”m.</br> 說到這里,她及時止住了話頭,沒敢再往下說。</br> 畢竟是鳳家主子之一,雖然大權都掌握在老爺和大公子手里,可未曾想二少爺居然敢趁著大少爺不在,私自勾結外人逼迫自己的父親。</br> 府中護院換了一大批,侍女們無法靠近主屋,便是連小姐的院子都有人把守,她們就算不安也無計可施,只能被動地等待。</br> 幸好大少爺回來得及時。</br> “凌公子趕路應該累了,晚飯還沒吃吧?”春蘭吩咐其他人去主屋看看,只留下了自己個秋蘭兩人,“奴婢去給凌公子拿些吃的過來,稍后準備熱水沐浴一下,洗去風塵,晚上好好休息。”</br> 夜紅綾沒說話,抬腳跨進屋,隨她們去安排。</br> “仇宏的父親是渭城父母官,在渭城這地界上權大勢大,可鳳家背后有榮威,就算想打鳳家的主意,他們也不該如此明目張膽。”綾墨跟在夜紅綾身后,淡漠不驚地開口,“鳳懷瑾昏迷二十天,他們都沒有任何動作,此番剛離開渭城不過數日,仇家和鳳青書就開始密謀不軌,背后定是有人指使。”</br> 或者應該說,是有人撐腰。</br> 夜紅綾走到窗前,靜靜看向窗外沉黑夜色,漫不經心地開口:“之前那兩人應該還沒走。”</br> 綾墨沉默片刻:“屬下去查一下?”</br> “我們暫時不用插手。”夜紅綾語氣淡淡,“鳳家家大業大,鳳懷瑾又是即將接任家主的人,以后遇到的麻煩會很多,不可能事事指望別人幫忙。”</br> 不管是自家內斗還是有外人算計,鳳懷瑾身為鳳家繼承人,都該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大家族里這種事情太多,以后還會遇上各種明槍暗箭,若沒有足有的魄力和手腕處理這些麻煩,鳳家早晚會走上沒落結局。</br> 夜紅綾偏頭看他一眼:“你離開南圣時間也夠久了,不打算回去一趟?”</br> 綾墨聞言一怔,隨即默然。</br> 秋蘭端了剛沏好的茶水走進來,安靜地放在桌子上,躬身行了個禮,轉身退了出去。</br> 綾墨安靜地走過去倒了盞茶,端過來遞到夜紅綾手里,才低聲開口:“屬下明日先傳個消息回去,等過一段時間再回。”</br> “軒轅皇年紀也大了,你別太讓他牽掛。”夜紅綾接過茶盞,緩緩輕啜一口,清冷嗓音里染著兩分細不可查的平和,“南圣是侍奉神靈的國家,臣民都虔誠地敬畏著神靈,既然墨白說了你是神靈選擇的儲君,此事便沒有你任性的余地。”</br> 綾墨斂眸沉默,心頭思緒翻滾,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br> 他一直不愿去想這件事,就是不想讓江山皇權凌駕于他的感情至上,若沒有遇到她,他定然不會辜負皇祖父和南圣臣民的期盼。</br> 可南圣和穆國,江山和她,兩者之間他根本不想去做什么選擇。從遇到她的那天開始,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就只有一個她。</br> 她想要的是穆國江山,那么他便助她得到那個位置,讓她成為穆國最尊貴的女皇,受天下萬民敬仰臣服,以后再也沒有人敢欺她,騙她,辱她。</br> 至于他……</br> 綾墨斂眸想了想,抬頭看她:“主人想要這個天下嗎?”</br> 夜紅綾一愣。</br> “不止是穆國江山,而是整個六國天下。”綾墨嗓音低沉平淡,卻流露出無法忽視的威儀,“若主人想要,屬下必不遺余力助主人得到這個天下,讓主人成為天下唯一的帝王,天下千千萬蒼生,無人可與主人并肩。”</br> 除了他。</br> “等等。”夜紅綾眉頭微皺,“你想征伐天下……為了我?”</br> 綾墨沉默片刻,緩緩點頭。</br> 前世為了她,今生依然為她。</br> 只是前世他想讓她母儀天下,而今生,他只想讓她成為最最尊貴的唯一,不是皇后,而是真真正正的帝王——數千年以來第一位女皇,也是唯一的女皇。</br> 夜紅綾沉默了良久,似是沒料到會從他嘴里聽到這樣的話。</br> 天下唯一的帝王,唯一的女皇。</br> 聽起來很誘人。</br> 窗外夜色靜謐,屋子里燈火照亮她清冷絕艷的眉眼,瞳眸深處是近日時常出現的悸動,以及心防一點點被攻陷的柔軟。</br> 他說的話,一字一句她都相信。</br> 當他說出想輔佐她的時候,她相信他心里當真是這么想的,那種被人放在心尖上珍視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一點點柔化著冷硬心扉。</br> 夜紅綾生出一種感覺。</br> 如何冷硬的石頭,也經不住日復一日的文火慢燉,冰雪融化似乎只是時間問題。</br>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春蘭帶著兩個侍女端來了熱騰騰的飯菜,一道道色香味俱全,整齊擺放在桌上,轉眼占滿了整張桌子。</br> “凌公子先吃飯,廚房的熱水已經在備著了,奴婢們待會就把熱水打來讓公子沐浴。”秋蘭說完這句,很快領著侍女退了出去。</br> 她了解這位凌公子的習慣,知道他吃飯時不需要人伺候,只喜歡安靜。</br> 夜紅綾沒說什么,走到桌前坐下,跟綾墨一起安靜地用膳。</br> 吃到一半,她淡淡開口:“本宮不是個野心勃勃之人,想要穆國江山,只是為了心里的一點不平。”</br> 綾墨一怔,抬眸看著她。</br> “治理天下太累,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本宮并不想那么辛苦。”她淡淡說道,語調很平和,“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無需事事把本宮放在首位。”</br> 這六國天下就算真要被統一,那唯一的帝王也不應該是她。</br> 她沒那么偉大的志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