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珩居住的主屋里燈火通明,房門緊閉,明里暗處多了許多護院。</br> 鳳懷瑾遠遠站在一顆樹下,身影與夜色融為一體,沉默望著主屋的方向,神情冷漠:“父親此時在屋里?”</br> “應該在。”鳳予熙低聲道,“大哥,要不要我先去看看靈兒?”</br> 鳳懷瑾點頭:“小心點,別打草驚蛇。”</br> “大哥放心。”鳳予熙回道,很快轉身離開。</br>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就算此時府中情況有變,黑夜也總比白天更容易行事,況且府里多出來的陌生護衛已經被綾墨一一解決掉。</br> 鳳懷瑾抬眸,借著站得遠以及提前知道的優勢,才能隱隱看到主屋的屋頂上多了個人。</br> 守在庭院里的護衛,則根本無從發現綾墨的存在。</br> 鳳懷瑾默了片刻,開口道:“凌姑娘之前來鳳府也不過住了幾日,綾墨并未在府中過多地走動,他能認出護衛中哪些是生面孔?”</br> 府中護衛以前都是他跟父親所安排,護衛本身若是沒犯錯,便沒有替換的必要,而倘若無緣無故就替換了陌生面孔,那顯然便是有人暗中要圖謀不軌。</br> “不要懷疑他的能力。”夜紅綾開口,語調波瀾不驚,“目前為止,應該還沒人能擁有超越他的本事。”</br> 其他的,夜紅綾并沒有過多解釋。</br> 御影衛的身份沒必要昭告天下,能力也不是尋常練武之人或者生意人能理解的,除了武功修為達到巔峰之外,各方面的綜合能力也在訓練范圍之內。</br> 收集情報,保護主人,細微的觀察能力,敏銳的感官和判斷能力,一擊必殺的技能,黑夜里隱藏身形的隱身之術……</br> 這些都是日復一日的汗水與鮮血打磨出來的本領。</br> 夜紅綾沉默間不免想到,雖不是她主動招惹,可到底也是背負了一段沉重的情債。</br> 若是按著軒轅容修以前的身份和實力,如今早已是君臨天下,四海臣服,哪里需要承受那些嚴苛殘酷的訓練?</br> 為了這段感情他付出得太多太多,所做的一切籌謀和努力都是為了把這份感情修成正果,所以,他也許從未想過最終若是求而不得會如何。</br> 可此時夜紅綾卻不免想到了這個問題——若是求而不得,又該如何?</br>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子,不管性情溫柔還是冷漠,但凡牽扯到感情一事,誰都只是個凡人。</br> 她也不例外。</br> 縱然天生性子冷,可到底沒修煉成無情無欲的世外之人。</br> 所以她不免想得遠些,如果軒轅容修所做的一切努力,最終卻得不到預期中的回應,又該如何?</br> 而此時的鳳懷瑾,卻因夜紅綾的話而陷入沉思。</br> 沒有擁有及得上他的本事?</br> 這個綾墨究竟是什么來頭?她所說的本事,是單指一身強悍的武功,還是包括其他方面的能力?</br> 男寵這個身份是掩飾,還是……</br> …</br> 一片悄然靜默之中,綾墨蹲在屋脊上掀開一片瓦,透過空隙看著主屋里的情形。</br> “父親考慮好了么?”鳳青書手執一張契約,眼睛緊緊盯著坐在書案后的鳳珩,“大哥遠在帝京,就算鳳府要拖延時間在,只怕他也無法插上翅膀飛回來。”</br> 仇宏嘆了口氣:“岳父大人何必如此死腦筋?連鳳靈的婚事都能答應,多陪點嫁妝又怎么了?不就一座馬場嗎?對于鳳家來說,那點根本不算什么……”</br> 鳳珩臉色鐵青,坐在書案后一直沒有說話,看得出來怒火沖天卻又強行壓抑著暴怒的沖動。</br> 仇宏身后,站著四個體魄健碩的護院。</br> 綾墨抬眸,對著夜紅綾的方向比了個手勢。</br> “鳳懷瑾,你先在這里等著。”夜紅綾淡淡開口,打斷了鳳懷瑾的思緒,“我去解決了那些人。”</br> 說著,身子一掠,轉瞬就飛身而去。</br> 彼此貼身相處的默契讓夜紅綾無需考慮太多,當她跟綾墨同時動手之時,庭院里明處暗處的守衛沒人會是對手。</br> 他們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br> 當綾墨在黑暗中一腳踹開房門,如鬼魅般掠進房中連殺四個護院,掐住鳳青書的脖頸,并一腳踹飛了還在滔滔不絕的仇宏時,夜紅綾手里的鞭子如靈蛇般飛舞,絞斷了庭院里最后一個護衛的脖子,轉頭看向鳳懷瑾的方向:“可以了。”</br> 鳳懷瑾匆匆抬腳走進了主屋,目光緊張地搜索一圈,當看到自己的父親正安穩地坐在書案后面,看起來除了臉上還有余怒之外,似乎并沒有受傷或者中毒的跡象,才略微松了口氣。</br> “爹,發生了什么事?”</br> 鳳珩因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而震住,聽到鳳懷瑾的話才回過神,目光落到他臉上,語氣沉沉:“你回來了?”</br> 鳳懷瑾點頭,轉頭看向被綾墨掐住脖子,因呼吸困難而臉色發青的鳳青書,隨即目光轉了轉,被綾墨一腳踹翻在地的仇宏已經陷入昏迷。</br> 看到這兩個人同時出現在父親的屋子里,而方才庭院里又是守衛重重,鳳懷瑾還有什么不明白的?</br> 怪不得父親那么輕易就答應了靈兒的婚事——其實根本不是父親答應,而是鳳青書伙同仇宏強硬地威逼脅迫吧?</br> 雖然暫時還不知道他們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但鳳懷瑾慶幸他們回來的消息沒有提前被鳳青書和仇宏知道,否則……</br> “鳳家主受驚了。”夜紅綾語氣淡淡,“你們父子倆先談談。”</br> 說著,轉身走了出去。</br> 綾墨把只剩下一口氣的鳳青書推開,任他踉蹌著趴在一旁激烈地干咳,跟著夜紅綾走了出去。</br> 夜色深沉,燈光點點。</br> “我們從帝京回來都是白天趕路,也沒刻意隱藏蹤跡。鳳青書圖謀不軌,定會時刻留意著鳳懷瑾的行蹤……”夜紅綾轉頭,看著沒什么表情的綾墨,“是你暗中清除了他們的探子?”</br> 綾墨低眉,語氣淡淡:“屬下不是在幫鳳懷瑾。”</br> 夜紅綾微默。</br> 因為有她在,所以他才這么做。他只是不想讓她的行蹤被人掌握,不管那些人是誰的眼線。</br> 若非她跟鳳懷瑾在一起,他大概根本不會理會鳳家死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