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床這件事需要先學嗎？</br> 夜紅綾看著他片刻，波瀾不驚道：“你現在這副模樣，是在誘惑本宮？”</br> “……主人明察。”綾墨低眉，語氣聽著很是無害，“屬下本來就是這副模樣。”</br> 的確是本來就這副模樣。</br> 只是在不經意間展現了一點小心機而已，畢竟他現在知道自己想做的是什么，更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什么。</br> 既然是男寵，誘惑主人不也是他的職責之一？</br> 若是被誘惑到了，那是不是證明她其實是有一點喜歡他的？否則就如她這般冷硬性情，就算是絕世美男脫光了睡在她身邊，只怕她都不為所動。</br> 這個想法閃過，綾墨頓覺心頭溫軟，暗搓搓地思索著什么時候可以用這一招？</br> “睡覺。”夜紅綾在床上躺了下來，淡淡開口，“有什么話明天再說。”</br> 綾墨眨眼，下意識地想問一句“屬下睡在哪里”，可她既然沒明確讓她滾下去，是不是就默許了他可以睡在她的床上？</br> 考慮到女子會臉皮子薄，綾墨到底沒開口問，自作主張地當她已默許，然后悄咪咪地在她身邊躺了下來。靜默片刻，還是沒聽到她命令他滾下去，于是嘴角微彎，徹底放下了一顆心。</br> “主人。”</br> “嗯。”嗓音沉靜清冷。</br> “屬下是真的想看到主人君臨天下的風姿。”綾墨低聲開口，聲音越發柔和似水。“以女兒之身成為千古一帝，定會震驚天下，主人會成為天下萬民震撼臣服的女帝，屬下則做一個輔佐女帝的皇夫。這樣的豐功偉績寫在史書上，絕對會比皇帝皇后更能帶給后人震撼。”</br> 語氣里的期待和興奮都快溢出來了，跟平素的冷峻淡漠截然不同。</br> 夜紅綾淡道：“綾墨。”</br> “是，主人。”</br> “你幼不幼稚？”</br> “……”</br> 綾墨默了片刻，有些遲疑地開口：“主人覺得屬下很幼稚？”</br> 夜紅綾沒說話，心里卻想著他方才說的。</br> 千古一帝？后人震撼？</br> 這語氣里的期待分明跟孩子遇到新奇事物似的，以為天下江山都是他家的，想怎么樣就怎么樣？</br> 有沒有考慮過南圣臣民的感受？</br> 靜默一瞬，她平靜地開口：“倘若本宮以后喜歡上了你，便不會在乎誰會成為誰的附屬。況且，‘附屬’兩個字也只是名分上的差別，本宮不覺得這是值得在意的事情。”</br> 皇后在皇帝面前低上一等，皇夫在女皇面上也低上一等。</br> 這是皇權至上的規矩。</br> 龍椅之上只能坐著一個人，龍椅之下所有人——包括妻子，兄弟姐妹，親生兒女，岳父尊長，都只能稱臣。</br> 所以夜紅綾猜測綾墨也許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不想讓她成為他的附屬，所以才這么不遺余力地想讓她成為女皇。</br> 因為他清楚她骨子里的驕傲。</br> 可驕傲并不是通過高人一等的身份來彰顯的。</br> 至于他所說的，以后兩人分居兩地，相隔萬里之距……只能說暫時她還沒考慮那么遠，倘若以后兩人真成了夫妻，那么不管怎么樣的結果，她應該都能接受。</br> 只是這些話，她暫時不會跟他說。</br> 綾墨心動于她的那句“倘若本宮以后喜歡上了你”，心里默默把它改成了“本宮以后喜歡上了你”，然后暗自甜蜜了一陣，忽然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br> 沉吟片刻，他低聲開口：“主人前世為什么會喜歡寒玉錦？”</br> 夜紅綾微愣，沒料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不過怔愣只是一瞬間，隨即淡道：“因為本宮眼瞎。”</br> 綾墨抿唇，起身跪坐起來：“屬下知錯，不該提起主人的傷心往事。”</br> “傷心往事？”夜紅綾瞥了他一眼，“誰告訴你本宮在傷心？若非本宮眼瞎，怎么會喜歡上一頭披著人皮的豺狼？”</br> 綾墨抬眸，眸光認真而溫柔地看著她：“不是主人眼瞎，是他偽裝得太好。”</br> 夜紅綾微默，隨即嗯了一聲：“的確偽裝得不錯。”</br> “所以，主人其實是喜歡溫潤如玉類型的男子？”</br> 夜紅綾皺眉：“這世上每種性情的男子都不是獨一無二的，若是按脾性來解釋感情，不覺得太牽強？”</br> 世上凡人千千萬，性情相似的很多，氣質接近的也不少。</br> 誰會因為什么性情而去喜歡一個人？</br> 綾墨默然。</br> “睡覺。”夜紅綾目光清冷，“你今晚怎么這么多話？”</br> 綾墨：“……”</br> 他這是被嫌棄了？</br> 重新在床上躺了下來，綾墨果然不敢再多說話，只是閉上眼也睡不著，心頭悸動情緒一陣陣輕涌，他忍不住想，得到一個名分需要多久？</br> 從男寵晉升到名正言順的夫君，應該也要不了多久吧？</br> 他心愛的姑娘雖然性子冷，可她若是當真信任一個人，接受了一個人，便不會故意保持神秘矜持與距離，也不會玩欲擒故縱，更不會顧慮一些無意義的眼光和規矩，而只會順著自己的心意去行事。</br> 所以她現在其實已經在默許他的得寸進尺，默許他一步步侵入她的心里，占據她身邊和心底的雙重位置，默許他用一種隱晦而又柔軟的方式宣示主權。</br> 她的喜歡和信任，從不是訴諸于口，而是用實際行動在表示。</br> 綾墨心頭安然，可還是睡不著。</br> 側過身，他凝視著她的臉，心頭無比渴望著能在以后的每一日早晨醒來時，第一眼看見她的容顏，他們一起迎接每一個早晨的陽光，在每一個夜幕降臨的晚上一起入睡。</br> 只想想，都覺得這是世間最美好的幸福。</br> ……</br> 次日一早，夜紅綾在綾墨溫軟脈脈的眸光注視下醒來。</br> 睜開眼，入目就是青年俊美雅致的五官輪廓，瞳眸漆黑沉靜，似蘊藏著無盡的溫柔。夜紅綾腦子放空了一瞬，隨即淡道：“什么時候醒的？”</br> 綾墨眨眼，嗓音溫軟：“剛醒不久。”</br> 其實是一夜沒睡。</br> 昨晚是他們第一晚同床共枕，他睡不著，就想看著她。</br> 前世他們見面的次數太少，近距離看她的次數更少，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能好好看看，他總覺得怎么看也看不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