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故意跟他打啞謎似的,不答反問:“皇祖父覺得,當(dāng)今天下哪個女子最了不起?”</br> 當(dāng)今天下?</br> 軒轅皇沉吟片刻,豁然反應(yīng)過來:“你喜歡的人,不是南圣世家的姑娘?”</br> 容修語氣淡淡:“孫兒離開南圣十年,哪有機(jī)會喜歡南圣姑娘?”</br> 軒轅皇沉默,顯然也是意識到自己問了句廢話。</br> 隨即他眉頭微皺,想了片刻:“當(dāng)今天下最了不起的女子,當(dāng)屬穆國那位巾幗英雄,護(hù)國公主夜紅綾。”</br> 穆國公主夜紅綾,疆場上的女神話,天下各國皇族權(quán)貴幾乎無人不識得她。</br> “嗯,孫兒也是這么覺得。”容修點頭,“所以孫兒喜歡的人就是她。”</br> 軒轅皇:“……”</br> “皇祖父覺得,她是否值得孫兒為她放棄六宮?”</br> 軒轅皇聞言,復(fù)雜而深思的眼神不由落在他面上:“你……”</br> 容修挑眉。</br> “值得倒是值得。”軒轅皇表情有些說不出來的意味,“可是你真的喜歡她?”</br> 那樣的女子,一般很少有人敢真的喜歡上吧?</br> 雖說是護(hù)國公主,運(yùn)籌帷幄,武功高強(qiáng),可聽說性情也強(qiáng)悍冷漠,這樣的女子哪個男兒能駕馭得了?</br> 男人不都喜歡柔弱賢惠的類型?</br> “當(dāng)然是真的喜歡。”容修道,“此生唯她一人,其他女子在我眼中只夠資格給她端茶遞水。”</br> 軒轅皇聞言,嘴角驀地一抽。</br> 若非親耳聽到,他絕不會相信這樣的話會是出自容修的口中,離開十年,這個孩子情感上的變化真是太大了——是否跟他喜歡的那個女子有關(guān)?</br> “皇祖父若要退位,我沒意見。”修長手指漫不經(jīng)心敲著扶手,容修語氣淡淡,“但三宮六院什么的,我不會有。南圣跟穆國可以聯(lián)姻,穆國公主夜紅綾會成為我的妻子。”</br> 南圣跟穆國聯(lián)姻?</br> 軒轅皇心思深沉,聽到這里想得不由遠(yuǎn)了些:“你若是真的喜歡她,必然舍不得動她的國家,否則就不擔(dān)心跟她反目成仇?”</br> 容修神色淡然:“如果我告訴皇祖父,她會成為穆國女皇,皇祖父還會這么想嗎?”</br> 軒轅皇聞言詫異:“女子為帝?”</br> 容修點頭:“是有這么個想法。”</br> 軒轅皇沉默下來,眉眼間若有所思。</br> 容修也沒再說什么,端起手邊茶盞輕啜一口,給他思考消化的時間。</br> 勤政殿里一片安靜。</br> 姜海眼角余光悄然打量著這位十年未歸的儲君,越看越是心驚,只看了須臾就低下頭去,心里忍不住想到了那幾位早已成年的皇子。</br> 最小的九皇子都要比這位殿下大上六七歲。</br> 時隔十年,眾位皇子對他的歸來不知抱著什么樣的想法?</br> “對了,還有個事情想跟皇祖父說一下。”容修開口,“九皇叔早已成年了吧?至今尚未封王,皇祖父不考慮一下給他封個親王?”</br> 軒轅皇淡道:“他跟你提的?”</br> “怎么可能?”容修搖頭,語氣淡淡,“九皇叔連話都懶得跟我多說,不會盲目提出這樣的要求。”</br> 連話都懶得說。</br> 這句話用在軒轅滄身上的確再準(zhǔn)確不過,他就是個適合練武訓(xùn)兵的性子,不適合長袖善舞,不會因為容修是儲君就刻意親近,但這種人一旦交付了忠誠,那幾乎就是一輩子的事情。</br> “封王的事情等你即位之后再說。”軒轅皇道,“你成了皇帝,愛怎么封怎么封,跟朕沒關(guān)系。”</br> 頓了頓,“朕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那位穆國公主的事情。你真要讓她當(dāng)女帝?”</br> 容修點頭。</br> “但是這其中難度并不小。”軒轅皇道,“她上有兄下有弟,朝堂上幾大世家定然都有各自支持的皇子,她一個公主——且還是失去了母妃的公主,除了手里的兵權(quán)之外,朝堂內(nèi)外并無任何可倚靠的世家支持,你覺得她能坐得上帝位?”</br> 況且當(dāng)今天下各國,已有數(shù)百年沒有出現(xiàn)過女子為帝的先例,這種顛覆陰陽綱常的行為定會引起一番翻天覆地的震動,怎么可能得到朝臣和天下萬民的支持?</br> 而最重要的是,那位公主殿下又是否愿意成為穆國史無前例的第一位女皇?</br> 軒轅皇當(dāng)了幾十年皇帝,帝王之心深不可測,他并沒有去想如果那位護(hù)國公主真成了女皇,她跟容修還怎么結(jié)成夫妻——方才容修的話已經(jīng)給了最好的解釋。</br> 南圣和穆國,兩國聯(lián)姻,夜紅綾嫁給軒轅容修為妻。</br> 夫妻夫妻,自然以夫為尊。</br> 兩位帝王的聯(lián)姻,也是兩個國家合二為一——如果夜紅綾真能坐上帝位的話。</br> 女皇若嫁,自是傾一國之力而嫁。</br> 南圣征伐天下的霸業(yè),便可以以南圣與穆國的合并為開端,而且容修身邊有夜紅綾這位沙場戰(zhàn)將,征服其他幾國更是如虎添翼。</br> 這樣的女子,為她空置六宮又何妨?</br> 她的確值得。</br> 因為她本身的價值遠(yuǎn)遠(yuǎn)大過母儀天下的皇后之位。</br> “既然說出口的事情,孫兒自是有把握。”容修淡道,“上有兄下有弟又如何?把那些兄弟全部弄死也就是了,多簡單的一件事兒。”</br> 軒轅皇再次無言以對。</br> 多簡單的一件事兒。</br> 聽聽,這話說得更輕巧,比弄死別國皇子還要輕松閑適,就像他是掌控生死的死神一樣,想要誰死就讓誰死……</br> “皇祖父的身體既然很好,退位一事我覺得不必那么趕。”容修站起身,“孫兒剛回來,還沒來得及熟悉朝堂,登基一事等我生辰之后再說。”</br> 軒轅皇擰眉:“生辰?”那不是還要等好幾個月?</br> “十年都等得了,皇祖父幾個月等不了?”容修眉梢輕挑,氣度沉著不驚,“至少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了解一下這些朝臣世家們心里都在打著什么主意。”</br> 說罷,微微欠身:“孫兒告退。”</br> 軒轅皇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么,眼睜睜看著他從容閑適地轉(zhuǎn)身離去,那修長瘦削的身影,峭拔如岳的脊背,周身流露出的清貴氣度……如果將來某一天真會出現(xiàn)個天下霸主,大抵就是如此氣度吧。</br> 那一瞬間,軒轅皇的心忽然就定了下來,輕輕吁了口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