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沒有多想,只是覺得這一兩天容修的神情有些奇怪,但方才那一瞬間,夜紅綾沒有錯過謝青衣面上異樣的神色。</br> 這是個情緒不外露的男子,算計袁昭殺人時都一副云淡風輕如教書先生的斯文模樣,可此時因為容修問的一句話而皺了眉頭。</br> 心里隱隱有了些底,夜紅綾卻什么也沒說,視線掃過遠處連綿不絕的山脈,高低起伏,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萬馬奔騰,遙遠的天際與草原連成一線,蒼翠的山嶺漸漸融入傍晚余暉之中,霞光云火籠罩著草原,顯得格外壯麗震撼。</br> 這些都是軒轅容修的勢力。</br> 夜紅綾此時已然意識到,只要軒轅容修想要,這個天下根本無需費多大力氣就能得到,甚至他若是想,這天下成千上萬的美人也同樣可以手到擒來,任他挑選。</br> 委曲求全,做小伏低,在她面前極盡小心謹慎……在很多人眼中,這應該是無法理解的一件事。</br> 其實夜紅綾有時也想不通。</br> 前世她喜歡寒玉錦,也不過是心甘情愿為了他上戰場,為了他而替夜蕭肅積攢軍功,又何曾因為喜歡一個人而降低自己的身段?</br> 為喜歡的人付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因為喜歡而讓自己磨滅了驕傲,一身傲骨支離破碎……心里當真就沒有一點委屈?</br> 出了瑯州城,謝青衣恭送容修跟夜紅綾離開,之后帶著他的手下返回了梧桐鎮。</br> 八月二十六午后,容修和夜紅綾回到帝都,意外趕上了一出熱鬧。</br> 熱鬧來自于鳳王府。</br> 軒轅容修回來之后,這座儲君的府邸里規矩越發森嚴,下人們在韓云管理下謹守分寸,不敢有絲毫不敢越矩之處,而此時的鳳王府卻像是一座菜市場,皇族幾位王爺,包括清王、端王、成王,以及幾位年長的郡王,年輕一輩的世子少爺們,都在站在鳳王府寬闊的前院,烏壓壓的一群。</br> 剛進了府,就聽到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的聲音。</br> “鳳王殿下回府——”</br> 小廝高亢的聲音響起,眾位皇親吵鬧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喉嚨突被掐斷一樣,剎那間就沒了聲音。</br> 容修看著庭院里站著的一群人,眉目淡漠如霜:“各位這是干什么?把本王的府邸當做廟堂,從此改來這里上朝?”</br> “容修,你回來了?”清王走出人群,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溫和笑道,“韓管家說你出門去了,大伙兒都不太相信,以為你是避不見客,沒想到真出門去了。”</br> 容修神色沉冷,挽著夜紅綾的手就要往府中走去。</br> “容修。”清王目光落在他身邊的夜紅綾面上,淡淡一笑,“大伙兒今天過來,是為了曹駙馬一事。”</br> 皇族宗親們隱藏敵意的眼神都落在夜紅綾面上,可因為容修在場,沒人敢說出無禮挑釁的話來——晉寧公主和曹駙馬前車之鑒擺在眼前,誰還敢犯蠢?m.</br> 但是被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對于夜紅綾來說,顯然并不是多愉快的一件事。</br> “軒轅容修。”夜紅綾掙開自己的手,淡淡開口,“處理好你自己的事——”</br> “鳳王哥哥。”</br> 一個楚楚柔弱的聲音響起,眾人身后蓮步走出一個白裙少女,看起來最多不超過十五歲。</br> 肩若削成,腰如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br> 少女身姿纖弱如楊柳,瓜子小臉兒白皙晶瑩,細眉微蹙,瞳眸干凈而帶著些許驚惶不安,一個我見猶憐的楚楚美人油然呈現在眼前。</br> 朝容修和夜紅綾的方向盈盈一拜,嗓音更是嬌弱似水:“馥柔見過鳳王哥哥。”</br> 容修冷眼看著:“你是誰?”</br> “容修,她是晉寧公主的女兒馥柔。”清王介紹,“今日來是為了給晉寧公主賠個罪,順便在鳳王府住上兩天。”</br> 住上兩天?</br> 容修嗓音寒冽:“誰的主意?”</br> “這……”清王輕咳了一聲,“曹駙馬到底是你的姑父,容修,能不能看在本王和各位長輩的份上——”</br> 夜紅綾抬腳穿過人群,往府中走去。</br> 清王聲音卡了一下,隨即道:“雖然晉寧有些地方做得不太好,可她畢竟是你的姑姑,宗室相殘只怕會引起一些不滿。”</br> “沒錯,晉寧做得再不好,她也是你的姑姑。”端王語氣果然帶著點不滿,“身為儲君,難道一點容人之量都沒有?非得把他逼上絕路?”</br> “方才那位就是東齊公主?”成王皺眉,“雖然長得不錯,怎么看起來卻一點規矩的都沒有?當著我們這么多長輩的面,就這么一聲不吭地甩袖走了?她是在撂臉子給我們看嗎?簡直太沒規矩,太目中無人,容修,我堅決不同意這樣的女子成為鳳王妃!”</br> 容修負手而立,沉默不發一語,眼底卻凝聚濃厚的一層寒霜。</br> 曹馥柔怯怯地看了一眼容修,隨即低眉,小聲道:“鳳王哥哥,柔兒代母親賠罪,求鳳王哥哥手下留情,放我父親一馬,我……我愿意給東齊公主姐姐做奴為婢,只求她能消消氣……”</br> “不行!”一個年輕男子憤憤開口,語氣里滿是心疼,“馥柔如此柔弱的性子,怎么經得住為奴為婢的折騰?那東齊公主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性子,她若是故意針對你,只怕不出三天你就被她折磨死了,你別犯傻。”</br> 曹馥柔咬唇:“可是我……我想救我父親,只有得到公主姐姐的原諒,鳳王哥哥才……才能放我父親……”</br> “鳳王殿下。”那年輕男子轉頭看向容修,“晉寧姑姑才是你的親人,馥柔是你的妹妹,難道鳳王殿下真要為了一個外人而鬧得同室操戈?”</br> 同是操戈?</br> 容修看夠了他們紅白臉的戲碼,語氣冷冽:“韓云。”</br> “殿下。”</br> “把他們請出去。”容修嗓音染了冰雪,冷得刺骨,“未經本王同意就私放外人進府,稍后去領三十廷杖。”</br> 韓云垂眸:“是。”</br> 眾人不敢置信:“容修!”</br> “鳳王殿下!”</br> “鳳王哥哥……”</br> 容修頭也不回地抬腳離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