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太陽還有些大,迎光而立時,光線有些刺眼。</br> 容修疾步而來,看到憑欄站在廊下的纖瘦身影,如此的凜峭孤傲,如一柄鋒銳的上古寶劍。</br> 腳下頓住,容修唇角微抿,沉默地走了過來:“愛妃。”</br> 夜紅綾沒有回頭,天生清冷的嗓音帶著細(xì)不可查的一點(diǎn)遲疑:“容修,本宮嘗試過了。”</br> 容修微怔。</br> “得知曾經(jīng)的真相之后,本宮對你的情意做不到無動于衷,不管是喜歡也好,還是源于感動,本宮既然說要嫁給你,便是深思熟慮之后的決定,沒什么可后悔的。”夜紅綾語氣淡漠,沒什么情緒起伏,“本宮也愿意做幾天嬌花,試著體會一下被人庇護(hù)的滋味。但事實(shí)證明,這樣的日子不適合本宮。”</br> “我知道。”容修神色微緊,“今天的事情是我沒做好——”</br> “不是。”夜紅綾轉(zhuǎn)過身來,平靜地看著他,“是本宮自己的問題,跟你無關(guān)。”</br> 容修眼底浮現(xiàn)些許不安,“愛妃?”</br> “不管是哪一國,皇族權(quán)貴之間,高門大戶宅院之內(nèi),都免不了勾心斗角和利益相爭,也都免不了無緣無故的敵意。”夜紅綾語氣平靜,“不管是眼下的鳳王妃,還是以后的南圣皇后,需要面對的問題都很多,本宮只是厭煩這種沒玩沒了的處境。”</br> 來自宗親家族的不滿,來自利益相關(guān)之人的刁難,來自滿朝文武的壓力,甚至是來自他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的不平。</br> 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人,五花八門的原因,接踵而來的麻煩……皇權(quán)貴胄權(quán)勢紛爭之下,人和姓氏不同,環(huán)境局勢卻都是一樣的。</br> 待在穆國時夜紅綾我行我素,手段冷酷無情,了解她的人不敢找她的麻煩,想借助她本事的人也常常小心翼翼,所以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清靜。</br> 而就算偶有意外和沖突,她也無懼于任何人,起因在于除了前世的寒玉錦,她從來不曾有過真正在乎的東西,她本強(qiáng)悍冷漠,沒有**便沒有弱點(diǎn),行事自然隨心所欲。</br> 所以勾心斗角這種事情從來離她很遠(yuǎn),她也沒興趣跟任何人玩不入流的陰謀詭計,小打小鬧她視而不見,主動惹到她頭上的人,素來都直接以武力教訓(xùn)。</br> 可南圣不是她熟悉的環(huán)境,這里的人只知道她是容修帶回來的人,知道她極有可能成為鳳王府的女主子——而這個身份,引發(fā)的是諸多試探和敵意。</br> 夜紅綾素來不在乎旁人的敵意,可她厭惡這種隔三差五找上門的麻煩。雖然有容修在,總不可能讓她吃了虧,她也從不考慮自己是否吃虧的問題,可短短一個月之內(nèi),一而再再而三地面對相似的敵意,她當(dāng)真是煩不勝煩。</br> “愛妃。”容修走上前,眸光微垂,鎖住她眉眼間的不耐,“對不起,是我——”</br> “適應(yīng)不了這種環(huán)境的人是本宮,問題也出在本宮自己身上,不是你沒做好。”夜紅綾看著他,“所以你無需自責(zé)。”</br> 相反,他為她做的事情很多,是她不擅長也沒耐心跟人周旋,無法融入這種時時刻刻需要面對麻煩的環(huán)境。</br> 縱然可以做到置之不理,或者依然如以前那般隨心而行,可身處的位置不一樣,到底不可能做到無所顧忌。</br> 容修沉默了片刻:“愛妃在府中休息兩天,我做些安排,然后跟愛妃一道離開。”</br> “不用。”夜紅綾語氣淡淡,“本宮自己走,你不必再跟著我。”</br> 話音落下,容修倏地一震,清雋雅致的臉色微微蒼白:“愛妃。”</br> “你留在南圣做你自己該做的事情。”夜紅綾說道,“本宮也同樣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們倆之間的事情,以后再說。”</br> 容修搖頭,唇瓣抿得泛白,極力克制著心頭不安:“主人去哪兒,我就去哪兒。”</br> 夜紅綾皺眉。</br> “主人忘了我的身份?”容修語氣彷徨,“我是主人御影衛(wèi),職責(zé)就是貼身保護(hù)主人。”</br> “你不是。”夜紅綾語氣淡淡,“你的身份是南圣儲君,以后的天下霸主,御影衛(wèi)這個身份除了助你順利來到本宮身邊之外,對你自己也是一個磨練——當(dāng)然,以你的身份和本事,本不需要這種磨練。可既然在神隱殿里待了那些年,那些本事于你而言也算是多了個傍身利器,能在特殊時候增加自保的實(shí)力。”</br> “我是。”容修語氣冷硬如鐵,似乎并沒有聽到她后面說了什么,“神隱殿的規(guī)矩主人該知道,一日認(rèn)了主人,此生除非是死,否則不得離開主人身邊半步。”</br> 夜紅綾皺眉:“南圣才是你的責(zé)任。”</br> “南圣是下一任君王的責(zé)任,我尚未繼承帝位,談什么責(zé)任?”容修攥緊手,語氣冷得再也聽不到半分溫軟,“我的責(zé)任只是守護(hù)我想守護(hù)的人,如果南圣江山與我的感情相沖突,我會毫不猶豫地舍棄前者。”</br> 夜紅綾沉默。</br> “我從未想過要讓你做南圣皇后。”容修接著道,“我知道愛妃不適合后宮的生活習(xí)慣和方式,也不會喜歡受到任何宮規(guī)的約束,更沒興趣跟任何女子玩爭風(fēng)吃醋勾心斗角的把戲,所以母儀天下只是以前的打算,這一生我只愿成為攀附主人而活的藤蔓,我的責(zé)任是助主人達(dá)成所愿,而不是讓自己成為天下之主——便只是這點(diǎn)愿望,也算是妄想嗎?”</br> 夜紅綾沉默地注視著他突然間冷怒的表情,良久沒有說話。</br> “便只是這點(diǎn)愿望,”容修面無表情地開口,“主人能否告訴我,這算是妄想嗎?”</br> 夜紅綾不發(fā)一語,就這么看著他,眸光里沒什么情緒,過了好一會兒,才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難得見你在本宮面前這么硬氣。”</br> 空氣一靜。</br> 容修抿著唇,眼神倔強(qiáng)得像是受了傷卻又死不認(rèn)輸?shù)墓吕牵肷危盼氐溃骸拔乙稽c(diǎn)都不硬氣。主人一不高興,我就六神無主,生怕主人不要我。”</br> “我沒有不高興。”夜紅綾道,“就算有,也不是針對你。”</br> 容修順著桿子往上爬,語氣瞬間溫軟:“主人不高興,就是我的錯,主人不用找理由替我辯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