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之的確受了傷,但傷勢不算重,皇上下旨賜了些養傷補身體的珍貴藥材,叮囑他好好休養。</br> 九月二十日早晨,奉密旨前去邊關的神隱殿影衛悄然帶回了羅尋和鳳陽二人,并在請示皇帝之后,把他們一同下入天牢,暫時跟羅辛和鳳羽團聚。</br> 對于四人同時被關押天牢一事,夜紅綾沒有再行過問,面上也不見絲毫焦急,每日除了進宮跟皇上商議戰事之外,其余時間安安靜靜地待在公主府中看看書,賞賞花,宣幾位側夫一同喝喝茶,日子過得很是閑適愜意,倒是讓很多不明內情的大臣們心有不解,暗自琢磨著她的想法。</br> 九月二十三日清晨,景帝上朝,臉色陰沉難看,似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br> 滿朝文武神經繃緊,直覺有什么大事即將發生,果然,景帝很快扔下一封封密函,語氣冷怒如淬了寒冰:“各位都看看吧,這是朕的好兒子干的好事!朕養了個好兒子,吃里扒外,時刻盯著朕座下這張椅子不算,野心勃勃到連通敵的事情都干得出來,目無君父,大逆不道,朕豈能容他?!”</br> 說到最后,怒火騰騰地拍著黃金椅的扶手,殺意彌散。</br> 滿殿大臣驚懼交加,心底膽寒,那一瞬間終于明白帝王這段時間總是籠罩在眉宇間的陰郁從何而來,齊刷刷惶恐跪地:“臣等該死!皇上息怒!臣等該死!皇上息怒!”</br> 幾乎響徹大殿的請罪聲不斷回響,素來威風八面的大臣們此時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脊背——通敵叛國,罪無可恕。</br> 哪怕是皇子,也不會有絲毫幸免的機會。而除此之外,通敵和謀反自古以來就是不可饒恕的大罪,牽連到的人將會是數以千計,甚至是數以萬計。</br>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刑場上的血流成河,那樣的場面,即便只是想想,也足以讓人心驚膽寒。</br> 夜廷淵和夜慕琛跪在群臣前列,心頭驟然一凜。雖然這個結果早在他們預料之中,可不知為何,此時他們卻不約而同地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事情仿佛正在朝他們所期待的相反方向發展。</br>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正緩緩席卷而來,讓他們肌骨發涼。</br> 景帝發了好大一通怒火,最后冷冷命令:“宣陸衍之進宮!退朝!”</br> 話落,人已拂袖而去,完全不給大臣們說話的機會。</br> 宣陸衍之進宮。</br> 這句話讓夜廷淵和夜慕琛同時明白,他們心頭的不安從何而來了。</br> 陸衍之。</br> 這個從不在他們意料之中的名字。</br> 即便他手里握著精銳烈風騎,可夜廷淵從來都以為他的父皇一心想讓晉陽王府沉寂沒落下來,待到三代爵位世襲結束,晉陽王府曾經的顯赫將徹底消失于帝京權貴之列。</br>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父皇在公布夜蕭肅的罪名之后,居然會是命令陸衍之進宮。</br> 這代表了什么意思?</br> 陸衍之即將奔赴邊關,接替夜蕭肅的主帥之位,而不是他們預料之中的夜紅綾接任主帥——并且他幾乎可以想到,這個決定定然有著夜紅綾的功勞。</br> 他那位七妹到底想干什么?</br> 舉薦陸衍之?</br> 她不想拿回玄甲軍的兵權?</br> 還是說,她真正的目的是想留在帝京,控制帝京局勢?</br> 夜廷淵深深地皺眉,心念急轉,發覺自己竟是完全無法猜透夜紅綾心里的想法。</br> 而事情正如夜廷淵所猜測的那樣,就在陸衍之面圣之后的次日早朝上,陸衍之跟夜紅綾一同現身出現在朝殿上,景帝當眾任命陸衍之為征西大將軍,于兩日后整軍趕赴邊關,及命神隱殿影衛并御前禁軍同赴邊關押回夜蕭肅。</br> 皇后和八公主夜紫菱已在昨日被軟禁,徹底失去了自由,而就在任命陸衍之為征西主帥之后,景帝同時下令將寒家抄家,除了寒卿白之外的所有寒家人全部打入天牢——原因是助紂為虐。</br> 帝王一怒,流血千里。</br> 此時此刻,寒家的結局對于眾臣來說反倒沒那么意外了,比起三皇子通敵謀反這件事本身帶來的震駭,其他的事情都已不值一提。</br>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br> 早朝剛進行到一半,又一個消息傳入皇宮,瞬間轉移了滿朝文武的視線。</br> “報——”殿外御林衛匆匆上殿跪下,“南圣使臣遞上文書,求見皇上!”</br> 南圣使臣?</br> 大殿上正是一片低氣壓籠罩,此時卻因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而齊齊一靜,大臣們面面相覷。</br> 景帝顯然也訝異,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身邊內侍孫平,皺了皺眉,沉聲道:“南圣使臣這個時候來穆國,是什么意思?”</br> 這個問題當然不是在問孫平,問了他也不知道。</br> 只是他心里還惦記著南圣駐扎在麗江南的鐵騎,對于南圣使臣的突然到訪有些琢磨不透,卻并沒有耽擱,很快轉頭看向稟報的御林衛:“即刻迎使臣進宮?!?lt;/br> 說著,視線微轉:“老四,你跟丞相一起,出宮去迎南圣使臣進宮?!?lt;/br> 夜廷淵和丞相出列,齊齊躬身領命,隨即轉身跟御林衛一道匆匆往殿外走去。</br> 群臣此時也沒了討論政務的心思,個個都在猜測著南圣使臣來訪的目的。</br> 夜慕琛轉頭看向陸衍之,若有所思地開口:“大皇兄不是去南圣恭賀新帝登基嗎?南圣新帝剛剛即位,這個時候派使臣來訪,不知是什么意思?”</br> 陸衍之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并轉頭看了夜紅綾一眼。</br> 夜紅綾沉默不語,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br> 君臣都在等待著南圣使臣的到來。</br>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后,夜廷淵和丞相才領著南圣使臣進得大殿上來,群臣轉頭看去,表情各異,但第一印象卻是覺得為首的南圣使臣生得很俊。</br> 一雙自帶風情的桃花眼顧盼生輝,風流雅致的俊美五官,一襲白衣干凈飄逸,看起來哪像什么使臣?分明是個風流多情引得姑娘們芳心萌動的貴公子。</br> 白衣公子走上大殿,無視左右兩邊群臣的眼神,風度翩翩地躬身行禮:“小臣鳳棲梧,南圣新帝面前新寵肱骨大臣,見過穆國皇帝陛下。小臣此番前來,鳥乃是特意為吾皇求娶貴國護國七公主,還望皇帝陛下能允準,結兩國秦晉之好?!?lt;/br> 二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