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朝殿上一片寂靜如雪。</br> 眾大臣面面相覷，視線從說話的俊雅公子面上移開，眼神有些復雜而微妙地看向今天第一次來上朝的夜紅綾面上，須臾，又緩慢而遲疑地轉頭看向前方龍椅上的皇帝陛下。</br> 南圣使臣替他們的皇帝陛下求娶護國公主？</br> 這番話聽在耳朵里怎么跟做夢似的？</br> 景帝也以為自己聽錯了，遲疑了片刻，“使臣的意思是，替南圣新帝求娶朕的女兒？”</br> 鳳棲梧優雅而極有風度地點頭，淺笑盈盈：“正是。”</br> “朕有兩位公主。”景帝道，“貴國皇帝要娶的是朕的七女，護國公主紅綾？”</br> 鳳棲梧還是點頭，半點不曾猶疑：“的確是護國公主，此前征戰沙場的那位殿下。”</br> 群臣聞言，表情越發微妙。</br> 他們的護國公主殿下冷得跟冰山似的，南圣皇帝不怕娶回去把他的后宮給冰凍起來？</br> “可……”景帝皺眉，忍不住想再三確認，“前些日子，南圣跟東齊聯姻的消息不是傳得天下皆知？難道是朕消息有誤？”</br> “皇帝陛下消息無誤。”鳳棲梧溫雅淺笑，“南齊跟東齊聯姻是事實，但這并不妨礙吾皇求娶穆國公主。”</br> 此言一出，空氣又是一靜。</br> 景帝鎮定了些許，淡淡笑道：“是嗎？”</br> “吾皇有言，因穆國跟金國正處于戰事激烈之時，為表南圣誠意，南圣愿意出兵助穆國一臂之力，為公主殿下征戰沙場，把金國疆土打下來作為求娶護國公主的聘禮。”鳳棲梧自始至終都一副淺笑表情，翩翩風度無懈可擊，“不知皇帝陛下意下如何？”</br> 話音落下，景帝和滿殿群臣紛紛嘩然。</br> 打下金國作為聘禮？</br> 這口氣也太大……哦不，這聘禮也太大了點吧？</br> 不是打敗金國，而是打下金國疆土做聘禮，這意思是說……徹底覆滅金國，讓穆國西面再無戰爭？</br> 南圣兵力兵力強盛，國力也強盛，他們倒不懷疑對方是否能做到這一點，可如此有誠意的聘禮，焉知不是懷著什么叵測心思。</br> 千萬不能被誘惑沖昏了頭。</br> “可南圣跟東齊已經聯姻。”景帝沉默片刻，如此說道，“不知東齊那位聯姻的公主在南圣皇帝的后宮是什么位分？”</br> 鳳棲梧道：“吾皇給了皇后之尊。”</br> 所以護國公主去南圣，并不是做正妻？</br> 群臣不由看向群臣前方的夜紅綾，卻見這位公主殿下跟局外人似的，對南圣皇帝求娶她一事似乎完全沒放在心上。</br> 景帝皺眉，也遲疑地看了左前方的夜紅綾一眼，須臾，目光又落回俊雅翩翩的使臣面上：“那不知南圣皇帝打算給朕的女兒什么名分？”</br> “公主殿下的名分？”鳳棲梧桃花眼微挑，不疾不徐地輕笑，“吾皇初登大寶，后宮各個位分都空著，才人、美人、昭儀，婕妤……盡皆空缺。”</br> 頓了頓，“所有位分，任由公主殿下挑選。”</br> 朝臣們聞言，臉色一瞬間有些不太好看。</br> 他們穆國雖不如南圣兵力，卻也是泱泱大國，堂堂護國公主去做昭儀？美人？婕妤？才人？</br> 開什么玩笑？</br> “九嬪和四妃之位也留著，公主殿下可隨意挑選。”鳳棲梧接著道，“若殿下想要皇后之位，吾皇也會盡可能滿足公主要求。”</br> 群臣：“……”如何滿足？</br> 九嬪肯定不用考慮，四妃倒是還行，只是不知公主殿下是否愿意。</br> 至于說，想要皇后之位也會盡可能地滿足……難不成東齊公主剛成為南圣皇后，接下來就要被廢后？</br> 這簡直太兒戲，而且會顯得君王太無情。</br> 景帝一時有些無語，他大概從未見過如此不靠譜的使臣，長得一表人才，風流倜儻，而且起初說話聽著也像個長袖善舞的人，怎么會說出如此不著調的話？</br> 后宮位分，隨意挑選？</br> 這是小孩子過家家么？</br> “紅綾，你怎么說？”景帝終于開口詢問，并轉頭看向夜紅綾，“對于南圣新帝求娶的意向，你是否有什么想法？”</br> 夜紅綾語氣淡漠：“沒什么想法。”</br> 沒什么想法？</br> 群臣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到她面上，沒什么想法是什么意思？</br> 答應還是不答應？</br> 以這位公主殿下的脾性，會當真淪落到去給人做妾？</br> 雖然才人、美人、九嬪和四妃位分都不一樣，有高有低，可除了母儀天下的皇后之外，其他所有的位分都是妾，只不過是身份高些的貴妾和身份低的妾侍之區別而已。</br> 公主殿下多孤傲冷硬的脾氣，會甘愿去給別人當妾？</br> 根本想都不用想。</br> 然而，群臣又想到方才這位使臣公子說的“以金國疆土為聘”，忍不住心動，若真能打下金國，從此穆國邊關無戰事……</br> “這位就是護國公主殿下？”鳳棲梧目光微轉，看向方才說話的夜紅綾，眸光微亮，“公主殿下果然是絕世風姿，讓時常流連花叢的小臣都不由自主地心生仰慕，莫怪吾皇愿意傾一國之力求娶。還望公主殿下能體恤吾皇一片真心，答應這樁婚事。”</br> 話音落下，群臣目光齊刷刷看向夜紅綾。</br> 夜廷淵眸光幽深，斂下的眼瞼遮住了心頭思緒。</br> “想要求娶本宮，就得先拿出誠意來。”夜紅綾語氣冷淡，“傾一國之力為聘，這句話不能只是嘴上說說，本宮需要眼見為實的聘禮，而不僅僅只是一句承諾。”</br> 鳳棲梧挑眉：“所以公主殿下的意思是……”</br> “等你們真幫穆國打下金國再說。”夜紅綾平靜地道完，轉頭看向一身戎裝的陸衍之，“陸將軍即將前往邊關對抗金國，鳳公子若真有此意，不妨回去告訴你們的皇帝，讓他即刻出兵相助。金國覆滅之日，就是本宮嫁與他之時。”</br> 話音落下，滿殿安靜。</br> 大臣們浮現在心頭的第一個想法是，果然不愧是他們的護國公主，永遠這么聰明理智，不被花言巧語誘惑。</br> 第二個想法是，若南圣真幫穆國打下了金國，難不成公主真要去給人做妾？</br> 眾人暗自沉思時，夜廷淵忽然開口：“南圣先跟東齊公主聯姻，如今又求娶穆國公主，你們這位剛登基的皇帝陛下是想兼并天下各國的公主？”</br> 一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