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無權決定最后誰能坐上帝位,但他可以選擇支持誰,臣服誰。</br> 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往大了說為了天下蒼生,往小了說能光耀他陸家門楣,讓他手握兵權也無需時刻顧忌皇帝的殺機,才是最切實際的東西。</br> 夜廷淵、夜慕琛和夜蕭肅三人雖性子各不相同,但他們骨子里都有一種跟當今皇帝極為相似的多疑和忌憚,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做了皇帝,都不可能比景帝做得好,治理天下或許挑不出什么大的缺點,但也只能做到中規中矩,不可能時時把天下蒼生放在首位。</br> 而對于世家強臣來說,則更沒有任何好處。</br> 所以即便皇子們暗中都在覬覦著那個位置,沉寂了幾年的陸衍之卻始終不曾表態要支持誰。景帝對陸家的態度那么明顯,他保持沉默才是最聰明的做法。況且前兩年夜紅綾跟寒玉錦感情熱烈,明顯是站在三皇子身后的,陸衍之并沒有跟這位公主殿下成為敵對的想法。</br> 陸衍之手里的兵權讓人眼饞,可因為他父王曾經的功勞還在,皇帝就算要收回也沒有正當的理由,而兵權永遠是最硬的底氣,所以夜慕琛和夜廷淵總是有意無意地跟他示好也是這個原因。</br> 陸衍之長長地吁了口氣。</br> 夜紅綾跟夜蕭肅和寒家反目這個結果不在他的預料之中,但他樂見其成。</br> 他甚至期待著夜紅綾成為女皇的那一天,皇族宗親和帝京權貴們的反應必定激烈而精彩。</br> ……</br> “郡王明日離開帝京,王府里的一應事宜都安排好了?”夜紅綾在晉陽王府用了午膳,午膳之后,夜紅綾漫不經心地開口,“王妃待在家里若是心有不安,可以經常去本宮府中做客,或者搬到本宮府里暫住一段時間也可以。”</br> 晉陽王妃笑道:“多謝殿下好意。”</br> 陸衍之道:“到時候看吧。雪君待在府中若是無聊,可以時常去公主府逛逛,閑著也是閑著。”</br> 鳳棲梧道:“陸郡王離開之后,我再在這里住下去顯然不太方便,索性也搬到公主府去住兩天。”</br> 此言一出,陸衍之和秦雪君齊刷刷抬頭看他,不約而同的眼神古怪。</br> 不愧是夫妻,這么有默契。</br> 夜紅綾倒是沒什么反應,語氣淡淡:“本宮沒意見。恰好本宮幾位側夫都閑著沒事干,鳳公子可以去跟他們切磋一下武藝和學識。”</br> 閑著沒事干?</br> 鳳棲梧默了片刻,“聽說公主府有位側夫是東齊皇子?”</br> 夜紅綾抬眸:“怎么?”</br> “沒怎么。”鳳棲梧托著腮,一雙桃花眼里盡是迷人的光華,“只是這位榮皇子跟我家主子同出一脈,這以后見了面,彼此之間該如何稱呼?”</br> 夜紅綾沉默地喝了口茶,并不打算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br> 一盞茶結束,夜紅綾起身告辭,回到公主府里稍作休息。</br> 傍晚時分宮里來了內侍傳旨,說皇上宣公主殿下進宮。</br> 夜紅綾心知肚明皇帝要她進宮的目的,換身衣服進了宮,果然剛進御書房,景帝就問了她關于聯姻一事的意見。</br> “南圣兵馬強壯,精銳鐵騎戰斗力個個以一敵十,若穆國腹背受敵,后果不堪預料。”夜紅綾語氣淡淡,“而倘若南圣助穆國攻打金國,那么后果不堪預料的便是金國。”</br> 景帝聞言,沉默了片刻:“所以你答應聯姻?”</br> “不得不答應。”夜紅綾語氣平淡,聽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若是拒絕,后果是預料得到的不好。若是答應,則局勢尚在觀望之中,父皇覺得哪種選擇更明智?”</br> 景帝沒說話,似乎還在猶疑。</br> 夜紅綾也沉默。</br> 只是這沉默并未能維持多久,景帝很快道:“只是委屈了你。”</br> 委屈?</br> 夜紅綾斂眸掩去眼底光澤,唇角輕哂:“沒什么委屈的。”</br> 她不委屈。</br> 委屈的只會是其他人。</br> 從宮里出來之后,夜紅綾望著已經落下黑幕的天際,低眸看著自己纖白的掌心,這雙手不但可以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也可以在朝堂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br> 曾經不屑于偽裝算計的夜紅綾,到底也學會了隨時帶著面具藏起最真實的自己。</br> 一夜在風平浪靜中過去。</br> 平靜之下隱藏的暗潮洶涌讓敏銳的人感到心悸,可護國公主府中卻如什么事都沒發生一般,迎來了最熱鬧的一天。</br> 九月二十六,側夫甘塵公子的生辰。</br> 素不喜歡熱鬧的護國公主居然為了一個側夫而在府中辦了宴席,邀請了帝京大半權貴世家的嫡子貴女赴宴,當真是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而最讓人心情復雜的是,在南圣使臣前來求娶護國公主的這個關鍵時刻,以公主之尊如此公然寵愛一個出身風塵之地的側夫,夜紅綾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br> 如此不合規矩的行為,是故意想打南圣使臣的臉面?</br> “這般荒唐事情,也只有夜紅綾能做得出來。”夜廷淵語氣冷冷,把手里的請帖丟在書案上,表情沉冷,“她邀請了多少人?”</br> “挺多的。”王妃季婉月聲音低而溫和,“王爺當真不去嗎?畢竟是王爺的妹妹……”</br> “去給一個出身煙花之地的男寵撐場子?”夜廷淵眼神冷了冷,“本王沒那么閑。”</br> 季婉月聞言,溫婉嬌美的臉上浮現一抹不贊同:“王爺是沖著七妹去的,又不是看那個男寵的面子,而且你不是擔心七妹另有心思嗎?何不就此機會去探探她的底?”</br> 夜廷淵聞言,皺眉沉默了片刻:“宣王去了沒有?”</br> 季婉月搖頭:“沒聽說。”</br> “宣王沒去,本王上趕著去給一個男寵祝賀生辰,傳到父皇耳朵里像什么話?”夜廷淵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面上浮現沉怒,“七妹這段時間太胡鬧了,越來越沒規矩。”</br> 季婉月靜靜看著他,心道夜紅綾一直以來就這么個性子,王爺是第一天才了解她么?</br> 胡鬧?</br> 這世間有幾個女子可以活得像她這般隨心所欲,想胡鬧就胡鬧,什么都不用顧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