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紅綾手執茶盞,安靜盯著窗外看了片刻,波瀾不驚地開口:“長陽侯是本宮殺的。”</br> 話音落下,四人齊齊安靜了下來。</br> 四雙眼睛落在夜紅綾清冷的眉眼,她神色徑自平淡,語氣漠然道:“本宮自有本宮的辦法,你們不用多想。”</br> 四人沉默。</br> “在天牢里受了幾天罪,這兩日可以先好好休息一下,接下來只需要專注玄甲軍的操練,其他的都不用管。”</br> 鳳陽開口:“是不是因為長陽侯陷害我們的事情,所以殿下才殺了他?”</br> 夜紅綾抬眸,目光落在他臉上:“你覺得崇峻的目的是陷害你們?”</br> “雖然是針對殿下,可陷害我們也是事實。”鳳陽淡道,“其實性質都是一樣的。作為武將,就算我們今日效忠的是別的王爺,只要涉及到權力之爭,總難免會被人算計。但別人不一定會跟殿下一樣護著我們。”</br> 四人之中鳳陽最為沉穩寡言,但他說的話素來都能讓其他三人信服,此時這番話一出,鳳羽和羅尋、羅辛紛紛默然,隨即不約而同地點頭。</br> 雖然武將之間素來不太習慣來煽情這一套,可他們心里卻明白夜紅綾對待部下的真心。</br> 外人眼中冷漠疏離難以親近的護國公主,只要你真心對待她,她從來還以真心,不會因為權勢利益或者自己的無能無力而讓手下之人蒙受一點委屈。</br> 當然,這些話點到即止。夜紅綾不擅長也不喜歡情意綿綿,所以他們只需心里明白就行,無需事事訴諸于口。</br> 夜紅綾喝了口茶,面無表情地道:“本宮自己的人自然要護著,難道任由別人欺負?”</br> 四人聞言,忍不住笑了笑。</br> “自然不能由著旁人欺負。”羅辛冷哼,“誰要是覺得我們好欺負,誰就是自尋死路,長陽侯就是個現成的例子。”</br> 他們家殿下連太后的心尖寵都敢收拾,還顧忌其他人?</br> 其他三人同意地點頭。</br> 誰若愿意自己找死,他們還不樂得成全?</br> 況且眼下兵符已經重新回到手里,護國公主便還是以前的護國公主,他們家殿下從來就不是任人捏扁搓圓的脾氣。誰敢活膩味了來惹她,生死殿里走一遭也別怨怪。</br> 都是自找的。</br> 至于說崇峻之死。</br> 他們相信自家殿下的能力。</br> 她既然能殺了崇峻,并且讓線索指向廷王,那么便證明廷王活該受這個冤屈,以及夜紅綾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惹禍上身就行,至于以后廷王能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就看他個人的本事和造化了。</br> 反正以如今的局勢看來,除了已經失勢的皇后和夜蕭肅、夜紫菱母子三人之外,夜天闌、夜慕琛、夜廷淵和夜紅綾都已身在局中,并且彼此之間皆是敵對,誰也無法置身事外。</br> 不管他們家殿下想要什么,他們身為殿下的得力干將,只需要聽從殿下安排,全力助她得到她想要的東西,所有擋在面前的障礙都會一一被清除殆盡,寸草不留。</br> 晚上的時間過得很快。</br> 分別半年之后的重逢對于羅尋、鳳陽四人來說,很多東西似乎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他們感覺到了夜紅綾身上細微的變化,以及她隱隱流露出來的對于某樣東西的志在必得,而這些,讓四人體會到了一種發自骨子里的熱血和沖勁。</br> 從傍晚進府入了書房,議事兼敘舊,四人直到亥時才離開。</br> 夜紅綾獨自回到寢殿,丁黎帶著侍女過來伺候寬衣洗漱,沐浴之后,夜紅綾安靜地靠在床頭看書。</br> 丁黎走進來遞上一封信箋:“殿下,這是我家陛下給您的信。”</br> 嗯?</br> 夜紅綾轉頭,有些意外地盯著她手里密封的信函:“什么時候來的?”</br> “傍晚時分。”丁黎道,“殿下跟幾位將軍在書房談事情,鳳公子過來把這封信交給奴婢,讓奴婢轉交給您。”</br> 夜紅綾接過信箋,拆開信封,“鳳公子人呢?”</br> “公子把信交給奴婢之后,就進了宮去跟皇帝議事。羅將軍和風將軍離開之前,鳳公子就回來了,不過公子看天色太晚,便沒過來打擾殿下。”</br> 夜紅綾點了點頭,展開信安靜地看著。</br> 沒什么機密大事,都是一些登基大典期間發生的事情。</br> 東齊小皇帝在南圣跟新帝相談甚歡,跟墨白大祭司相處也挺愉快的,看在南齊太子眼底自然引發諸多不安,而西陵和金國則極力想示好南圣新帝,可登基之后新帝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沒空理會這兩國的示好。</br> 夜天闌住在鳳王府,登基大典之后曾多次提出想回穆國,卻被東齊小皇帝榮麟熱情挽留,說是久仰穆國大皇子已久,想跟他深入交流一下,彼此好好交個朋友。夜天闌摸不準小皇帝的心思,可軒轅容修也發了話,邀請他在南圣多留幾天,讓他這個東道主多盡盡地主之誼。</br> 夜天闌暫時肯定是回不來的,軒轅容修也不可能讓他順利返回穆國。</br>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述說思念的話,旖旎而又纏綿,信上的字跡筆鋒分明蒼勁霸氣,可言語間卻盡是溫軟撒嬌,讓人覺得違和的同時又忍不住心頭一暖,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許憐愛。</br> 憐愛?</br> 夜紅綾微怔,隨即不自覺地勾起唇角,帶著些許只有自己明白的嘆息意味。</br> 果然是習慣了某人小奶狗般的黏人方式,這才分開幾天,居然就覺得他讓人憐愛了?</br> 一封信看完,夜紅綾忍不住回過頭來,從頭到尾逐字逐句把某人的話重新又細看了一遍,看著字里行間流露出來的強勢霸氣與溫柔并存,透過這凌厲狂肆的筆鋒仿佛能看到那人霸道之下的深情,低眉寫信時精致俊美的眉眼微蹙,流露出幾分溫軟,幾分委屈。</br> 夜紅綾淡漠眉目也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br> 心間酥酥麻麻的,似是有蟲子在撓,這種感覺是否就是所謂的思念?</br> 夜紅綾慢條斯理地折起信,心頭忍不住思索,思念的滋味似乎有點酸,有點澀,還有點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