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降至,寒卿白還未回府。</br> 對于公主府側夫來說,半夜未歸不是小事,不過夜紅綾并不怎么在意。寒卿白除了是她的側夫,還是御山書院的師保,現在有自己獨立的職務,忙于外面的應酬也是正常的事情。</br> 子時之前,丁黎回來了。</br> “公主殿下。”看著沐浴過后斜倚著床頭看書的夜紅綾,丁黎端著茶盞走了過去,“殿下還沒睡?”</br> 夜紅綾嗯了一聲。</br> “奴婢怠忽職守,請殿下恕罪。”丁黎屈膝請罪,并主動交代了去處,“梅側夫約奴婢去下了盤棋。”</br> 下棋?</br> 夜紅綾偏頭:“你棋藝不錯?”</br> “不太好。”丁黎搖頭,把茶盞遞到夜紅綾手里,“奴婢只會舞刀弄槍,其他的都不擅長。”</br> 夜紅綾接過茶盞,沉默地啜了口茶。</br> “梅側夫手把手教我。”丁黎語出驚人,語調卻很平靜,“他這種行為算不算是主動給殿下戴綠帽子?”</br> 夜紅綾眉梢輕挑,卻不發一語。</br> “按道理來說,梅側夫其實是個沉穩有魅力的男子,容貌生得也不錯,再加上梅家的家世,怎么說也是個優秀的男兒。”丁黎淡淡一笑,“若他是個自由身,就算身為庶子,以后的姻緣也該從世家女子中挑一個,門庭高些的選個庶女,門庭低些的嫡女也般配。可他如今是公主殿下的人,這般主動跟奴婢親近,貌似有些不太妥當。”</br> 不太妥當?</br> 夜紅綾斂眸喝了口茶。</br> 她府里雖然有六位側夫,但都是抱著目的而來,她也沒把那幾人真當成自己的人,所以對于綠不綠帽這種事情并不在意。</br> 當然,她若真想追究,自然是一追究一個準,可她若不想追究,那些側夫們愛干什么就干什么去。</br> 現在問題的關鍵不在于他們的行為是否妥當,而在于梅玄瑾主動接近丁黎的目的是什么?</br> “梅側夫今晚什么都沒問,就只是跟奴婢下了棋。”丁黎似乎知道夜紅綾沉默之下的意思,主動開口稟報,“不過以后會不會問,奴婢暫時還不知道。”</br> 夜紅綾把一盞茶喝完,茶盞遞給丁黎,語氣淡淡:“都去休息吧。”</br> 丁黎點頭:“是。”</br> 夜紅綾在床上躺了下來,微微闔眼,靜靜感受著殿內有隱約熟悉的感覺淺淺縈繞。</br> 心頭微動,她淡淡開口:“綾墨。”</br> 沒有回應。</br> 周遭靜得聽不見一絲聲響。</br> 夜紅綾睜開眼,眉頭微鎖,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br> 難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br> 想到昨晚鳳棲梧的話,夜紅綾心頭忍不住微微有些悸動。</br> 對他的行蹤不好奇?</br> 并不。</br> 她只是大概能猜出他的行蹤,所以沒必要好奇罷了。</br> 剛剛登基一月,就任性地鬧失蹤——而且還放著東西南北遠道而來的各國皇帝或者太子貴胄不管,由著性子胡來。</br> 這般任性的皇帝也著實少見。</br> 子時過半,困倦襲來,躺在床上的夜紅綾漸漸陷入淺眠。</br> 一陣細不可查的氣息拂過,伴隨著絲縷特殊的香味鉆入鼻尖,淺眠漸深,微鎖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床上女子不由睡得沉了些。</br> 周遭一片安靜如雪,纖細嬌軀很快被攬入一個溫暖的臂彎,薄如蟬翼的一吻隨即落在女子眉梢,帶著珍視和思念的味道。</br> 月光如水,透過窗子照得殿內一片柔和靜謐。</br> 次日早,夜紅綾醒來時思緒放空了片刻,睜開眼靜靜盯著雕紋繁復的床頂,須臾,轉頭看了看床里側,沒人。</br> 眉頭微皺,她沉吟片刻,淡道:“丁黎。”</br> 丁黎和靜蘭早已帶著侍女在外殿等候,聽聞召見,連忙拂簾而入:“公主殿下醒了?”</br> 幾個侍女魚貫而入,端水的端水,捧衣服的捧衣服,恭謹而又安靜。</br> 夜紅綾嗯了一聲,起身洗漱更衣。</br> “殿下。”顧管家從殿外進來,站在簾外稟報,“方才宮人有內侍過來傳了皇上旨意,讓殿下早膳之后進宮一趟。”</br> 夜紅綾神情微頓,隨即眸心一絲微芒劃過,淡淡道:“本宮知道了。”</br> 顧管家告退。</br> 洗漱之后更衣梳妝,用過早膳,一身玄袍的夜紅綾乘馬車進了宮。</br> 景帝在勤政殿見了她,簡單問了兩句日常之后,直接進入主題:“紅綾,朕想把吏部和戶部都交給你負責,你意下如何?”</br> 夜紅綾微默片刻:“父皇為何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br> “近日來朝上發生的事情較多,要職官員被罷黜得多,朕一時之間也沒心力去補齊那些空缺。”景帝淡道,“你的皇兄們私底下各自經營自己的勢力,朝堂上哪些官員是老二的人,哪些又是老四的人,朕應該用哪些人,不該用哪些人……朕自己都看不清了,暫時也沒多余的精力去分辨,索**由你負責,朕也放心。”</br> 夜紅綾沒說話。</br> “關于跟南圣聯姻的事情,你有沒有什么想說的?”</br> 夜紅綾漫不經心地搖頭:“兒臣沒什么想法。”</br> “既然如此,朕就替你做了主。”景帝說道,“雖說是為了穆國社稷,可聯姻一事自古就有之,而且依南圣皇帝對你的態度,以后定不會委屈了你。”</br> 頓了頓,“去往南圣之前,學著處理政務對你以后也有好處。”</br> 夜紅綾斂眸,心里想著鳳棲梧又在景帝面前說了什么?</br> 突然間把吏部和戶部大權都交給她?</br> 父皇對她倒真敢信任。</br> “天闌應該也快回來了吧?”景帝擰眉,忽然意識到已有許久沒天闌的消息,“朕打算等他回來就立儲,省得一個個的,整日抱有不切實際的心思。”</br> 不切實際?</br> 夜紅綾眸心微閃。</br> 同為龍子,但凡有一絲機會,誰會對那個位置沒一點想法?</br> 夜蕭肅、夜慕琛、夜廷淵,甚至包括她夜紅綾,以及那位看似與世無爭的大皇兄在內,都在為那張椅子籌謀,否則又哪來那么多陰謀算計,利益沖突?</br> 不過各憑手段罷了。</br> 夜紅綾沉默片刻,淡淡道:“兒臣若掌管吏部,只怕會得罪很多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