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什么?</br> 這句話終于還是被問出了口。</br> 這意味著什么,父女二人心知肚明。</br> “兒臣想要帝位,想要穆國江山。”</br> 夜紅綾一字一頓,很平靜地告訴他這個事實,絲毫沒有避諱的語氣,“父皇給嗎?”</br> “你做夢!”</br> 景帝拍案而起,臉色因極度的暴怒而扭曲,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聲音染了冰渣一般森冷的寒氣和殺氣,“夜紅綾,你這個逆女,簡直罪該萬死!”</br> 夜紅綾斂眸,慢條斯理地拂了拂繡金邊的袍袖,“父皇沒有別的選擇。”</br> 這句話落音之際,綾墨雖然面上還是一片淡漠如水,心里卻忍不住想撲過去抱著她親上兩口。</br> 他家愛妃氣勢好足。</br> 穆國未來的女皇,嗯,就該是這樣的。</br> “朕沒有別的選擇?”</br> 景帝氣極冷笑,臉色卻陰鷙難看,“朕那么多兒子,皇位輪得到你一個公主來肖想?”</br> 夜紅綾抬眸,目光很平靜地落在他臉上:“夜蕭肅已死,夜廷淵很快也會面臨跟夜蕭肅一樣的命運;夜幕琛沒有繼承帝位的資格,也不是兒臣對手。”</br> 頓了頓,“夜輕晗出身卑微,無權無勢,更不可能有一爭儲君之力,夜明華歲數尚小,本宮若想對付他們二人,他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br> 隨著這一字字一句句話出口,景帝地臉色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灰敗下去。</br> 他當了幾十年皇帝,深諳駕馭人心的帝王權術,更心知肚明,今日夜紅綾既然能把話說得這么直白,心里定然早已有了萬全的退路,甚至……已經做好了萬全的計劃。</br> 可這些話聽進耳朵里,依然讓他震怒,無可抑制的震怒,沸騰的怒火在胸腔肺腑里燃燒,燒得他渾身止不住的顫抖。</br> “本宮知道父皇屬意的儲君人選是誰。”</br> 夜紅綾不急不徐地再度開口,嗓音始終冷漠不起波瀾,“可皇長兄此時身在南圣,在本宮登上帝位之前,他不會有機會回來。”</br> 若說前面一番話只是鋪墊,那么這最后一句便是擊垮景帝的最后一根稻草。</br> 砰的一聲。</br> 他失控無力地跌坐在龍椅上,臉上一片蒼白狼狽。</br> “孫平。”</br> 他咬牙,開口時聲音卻虛弱無力,“召所有的內閣大臣,皇族宗親王爺,丞相,太傅,六部尚書至勤政殿議事。”</br> 孫平還跪在地上,此時聽到這聲命令,竟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夜紅綾。</br> “朕的話你聽到沒有?”</br> 景帝憤怒地踹了他一腳,“立刻馬上去傳旨!讓所有大臣至勤政殿議事!”</br> 孫平趕緊爬起來跪好。</br> 夜紅綾淡漠開口:“今日誰敢走出這扇門,莫怪本宮心狠手辣。”</br> 景帝身體俱震,不敢置信的抬頭看她:“夜紅綾,你當真要造反嗎?</br> !”</br> 說完,不等夜紅綾說話,就高聲怒吼:“韓墨!韓墨!”</br> 殿外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隨即有人推門而入,當先一人乃是韓墨,進殿單膝跪下:“皇上。”</br> 沉穩恭敬的姿態,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乾陽宮里一絲一毫的異樣。</br> 而他的身后,跟著的一排禁衛同樣跪著,乾陽宮陡然間多了一股森然氣息。</br> 景帝手指著夜紅綾,因極度的暴怒和不安而顫抖:“把護國公主給朕拿下,立刻拿下!把她打入死牢,剝奪她所有的兵權和朝政大權!貶為庶民!朕沒有這樣不忠不孝的逆女!”</br> 韓墨跪著未動。</br> 夜紅綾站著也沒動,臉上沒有絲毫的慌亂,而她身邊的綾墨,則不動聲色地站到了夜紅綾背后的位置。</br> “韓墨,你聽到朕的話了嗎?”</br> 景帝歇斯底里地怒吼,“朕的命令你聽到沒有?</br> 還不立刻照辦?</br> !”</br> “父皇若是喊累了,還是早些歇著吧。”</br> 夜紅綾淡淡開口,“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有些多,父皇龍體承受不住打擊,可能需要多休息幾天。</br> 孫總管,好好伺候父皇。”</br> 孫平戰戰兢兢地應下:“是。</br> 奴才遵命。”</br> “韓墨。”</br> 夜紅綾轉身往外走去,“太后遇刺一事還需要好好徹查,皇后突然自縊,皇上大受打擊,導致龍體欠安,接下來需要好好休養。</br> 乾陽宮內外派人好好守著,別讓任何不識相的人來打擾父皇。”</br> 十一月底的天氣本就寒涼,這句話落音之后,空氣里的溫度仿佛驟然又下降了好幾個度,冷得刺骨。</br> 景帝不敢置信地抬眼:“夜紅綾,你要軟禁朕?”</br> 夜紅綾沒有回答,而韓墨此時低頭應下:“……是,卑職謹遵殿下之命。”</br> 景帝俱震,震驚的目光緩緩落向韓墨頭頂:“韓墨,你也背叛朕?</br> 你們居然都敢背叛朕?”</br> 夜紅綾沒說話,也沒什么可說的,很快轉身走了出去。</br> 綾墨不發一語地跟著。</br> “夜紅綾!”</br> 景帝騰地起身,使盡全身的力氣把龍案上御用之物砸得一干二凈,“夜紅綾,朕是你的父皇!你密謀造反,謀權篡位,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朕要殺了你!朕一定殺了你!朕要把你們一個個全都殺光!”</br> 韓墨起身,跟在夜紅綾身后離開。</br> 須臾之間,便調來了禁衛軍近千人,把乾陽宮里里外外守了個密不透風。</br> “夜紅綾!韓墨!朕要把你們全部誅殺!”</br> 隨著殿門一點點關上,景帝憤怒的咆哮終于被隔絕在殿內,帶著一種困獸般絕望和恐慌,隨即是一陣砸東西的凌亂聲響。</br> 乾陽宮,終于是要變天了。</br> 這一天比夜紅綾的計劃來得要快得多,但沒什么妨礙。</br> “神隱殿大教習在何處?”</br> 韓墨回道:“在刑部大牢。”</br> “把他放了。”</br> 夜紅綾平靜地開口,“讓他稍后去公主府一趟。”</br> 韓墨低頭應下:“是。”</br> 夜紅綾站在殿階上,沉默地遙望遠方天際,身姿凜峭出塵,清冷淡漠的臉上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波動。</br> 過了好一會兒,她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向韓墨:“韓統領配合的態度倒是出乎本宮的意料。”</br> 韓墨也沒多做解釋,只淡淡道:“良禽擇木而棲。</br> 臣只是把朝堂上的局勢看得比旁人更透徹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