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暗潮洶涌,朝堂內外表面上卻依然是一片風平浪靜。</br> 夜紅綾從不是個好說話的人,當宗親幾位老王爺主動登門卻在開口第一句話時就把人給得罪了之后,便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可以跟夜紅綾商議朝權一事。</br> 任他們好話說盡,威脅斥責或者是放低身段主動退讓,夜紅綾也并不買賬。</br> 而夜慕琛和夜廷淵接連幾日的所作所為,在夜紅綾看來,也不過是毫無意義地垂死掙扎而已。</br> 吏部和戶部是已經握在掌心的權力,所以該去處理政務時她依然會去,跟以往一樣。</br> 并且這幾天開始,她會每隔兩三天就騎馬出城,抵達郊外軍營看羅、鳳將軍操練玄甲軍。</br> 而她的不動聲色卻如一張繃緊的弓,讓人因猜不透她的意圖而越發心慌沒底。</br> 時間就在這種火煎火燎一般的氣氛過去了半月,打破這種看似平靜實在一觸即發氣氛的,是邊關快馬傳達的戰報。</br> “陸衍之逼退金國八百里疆土,南圣大軍側面夾擊,已經讓金國損失慘重?!?lt;/br> 朝堂上,上官丞相代為宣布戰報,“金國提出議和要求,愿意割城三座,贈黃金十萬兩,美人十個,以換取兩國休戰協議。”</br> 話音落下,朝堂上一片靜默。</br> 夜紅綾沉默地站著,絕艷冷硬的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她對金國休戰協議的態度。</br> “邊關戰爭持續已久,我覺得是適合休戰了?!?lt;/br> 楚閣老淡淡開口,“繼續打下去,既勞民傷財,又有好戰之嫌,對國庫會造成很大的損失——”“金國軍隊彪悍野蠻,眼下是因為是被打怕了,所以求和。</br> 可金國的狡猾同樣是眾所周知的,以往公主殿下也不止一次打敗過金國,然而金國每次修生養息之后都會卷土重來,他們的求和協議不可相信。”</br> 楚閣老臉色微怒,注視著說話的大臣:“邊關連年征戰,國庫耗損嚴重,邊關的百姓連年承受戰火侵襲,這些不是你站在高堂上隨意發言兩句就能體會到的痛苦!”</br> 說話的大臣乃是兵部一個參政,兵部負責軍隊糧草供需,對戰爭的了解不比楚閣老淺,此時聞言,語氣不卑不亢地回道:“閣老體恤百姓之心,下官敬佩。</br> 只是金國的野蠻狡詐我們已經見識過很多次。</br> 就算此次休戰議和,以后他們依然會再度掀起戰爭,邊關百姓過不了多久安穩日子,便又要承受戰亂,所以下官的想法是一鼓作氣,徹底打敗金國,讓至少十年之內無力再戰,這樣才能讓百姓安穩。”</br> “你說得好聽?!?lt;/br> 楚閣老冷笑,“徹底打敗?</br> 有那么容易嗎?</br> 你剛才也說了,金國野蠻又狡詐,此番陸將軍固然得了上風,金國是想留得青山才提出議和,可若是穆國不和,繼續大戰下去,難保金國不會孤注一擲,使出什么狡詐手段,到時候吃虧的不還是穆國將士?”</br> “楚閣老此言,下官不太認同。”</br> 朝上以為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官員開口,“對于彪悍野蠻的敵人,我們必須留給他刻骨銘心的教訓。</br> 他們說了句軟話,給了些補償,我們就輕松放過?</br> 那么在戰爭中死去的那些將士豈不都是白死了?</br> 誰給他們以及他們的妻兒父母一個公道?”</br> 夜紅綾站在殿上,沉默地聽著眾人發言。</br> “本王認為楚閣老說得對。”</br> 夜廷淵冷冷開口,“穆國眼下朝局混亂,內憂外患,議和才是上上之策。”</br> 說罷,沒什么表情地抬眸看向上官丞相:“丞相大人覺得呢?”</br> 上官丞相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本相也是這么想的,繼續打下去對穆國也沒什么好處。</br> 勞民傷財,弊大于利。”</br> 就在此時,一個年輕沉穩的聲音響起:“公主殿下曾帶兵抗擊過金國,不如聽聽公主殿下的意見如何?”</br> 這句話直接結束了所有的爭論,殿上陡然間靜默了下來。</br>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到站在最前面的夜紅綾面上,群臣面色各異,卻都在等著夜紅綾開口。</br> “本宮沒什么特別的意見?!?lt;/br> 斂眸拂了拂袍袖,夜紅綾波瀾不驚地開口,嗓音清冷淡漠一如往常,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強硬獨斷,“穆國和金國戰爭持續了這么多年,議和是不可能的,本宮要的也不僅僅是把金國打怕?!?lt;/br> 什么?</br> 滿朝文武似是沒聽懂她的話似的,都沉默地看著她。</br> “就算打得他們十年不敢興兵,那么十年之后呢?</br> 金國狡詐又野蠻,總不可能安分?!?lt;/br> 夜紅綾道,“所以本宮要的是,讓金國徹底覆滅。”</br> 話音落下,滿朝死寂。</br> 讓金國徹底覆滅?</br> 這怎么可能?</br> “兵部回去準備糧草,邊關將士的軍餉不能斷。”</br> 夜紅綾掃視滿殿,點了方才說話的年輕臣子,“俞云平,即日開始,邊關糧草一事有由你跟左參政全權負責,各州各城調運糧草時需無條件配合。</br> 任何人若敢私自動軍餉的主意,本宮決不輕饒。”</br> 俞云平是個年輕的大臣,今年還不滿三十歲,在兵部任職,品級不高,但一腔報國熱血卻是毋庸置疑——至少就眼下來說,他尚未被權勢利欲蒙蔽,可堪重用。</br> 聽到護國公主把糧草重任交給他,這位年輕的臣子先是詫異,隨即毫不遲疑地跪下:“臣必定不負殿下重用之恩,若有私心貪墨之處,甘受重典處置。”</br> 夜紅綾目光掠過戶部尚書,淡淡道:“戶部也要盡可能地協助兵部,本宮不希望聽到有人利用權力在戰事上使絆子?!?lt;/br> 頓了頓,“冬日寒冷,邊關將士御寒的衣物都送到了沒有?”</br> “回稟殿下?!?lt;/br> 兵部尚書躬身回報,“半個月前就陸陸續續送了幾批過去,目前大半的將士都應該已經穿上了冬衣?!?lt;/br> “夜紅綾?!?lt;/br> 夜慕琛冷冷開口,“金國雖然戰敗,可戰斗力依然不容小覷,本該議和休戰的事情,你卻一句輕飄飄的指令就打發了?</br> 你可知道這句命令之下,國庫又要多撥出去多少銀兩?</br> 你到底存何居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