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紅綾從不是個按牌理出牌的人,況且在戰場上這么多年,早習慣了戰場上殺伐果斷,說一不二的習慣,在她掌權上朝初期,宣王就如此公然挑釁她的權威,也難怪被罰——雖然這樣的懲罰沒有任何道理可言。</br> 然而在絕對的冷酷無情面前,任何道理都是擺設。</br> 而且眾人也隱約能猜到,護國公主也許還記恨著宣王此前故意在皇城中散播謠言污蔑她一事,所以借題發揮也不是沒有可能。</br> 但事實就是護國公主眼下的確掌了大權,沒有人能跟她硬著來,否則只會吃苦頭。</br>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性情柔軟好說話的人。</br> 抬腳走到夜慕琛面前,夜紅綾低頭看著他的狼狽,語調平靜到讓人覺得害怕:“本宮想要那個位置,便無懼讓任何人知道。</br> 之前就跟你說過,想要過個安穩的年節就安分一點,可二皇兄偏偏不聽,這不就遭到懲罰了嗎?”</br> 夜慕琛咬牙,被兩個人死死地按在地上,慘白的臉上全是冷汗:“夜……夜紅綾,你,你不得好死——”“放心,本宮死之前一定會拉著你們所有人墊背。”</br> 夜紅綾淡淡一笑,轉頭看了眼負責動手的兩人,“都沒吃飯嗎?</br> 使點力,讓宣王殿下好好品品這個中滋味,想來應該挺銷魂的。”</br> 丟下這句話,她徑自轉身離開。</br> 身后板子打在身上越發沉重清晰的聲響傳來,夜慕琛咬牙切齒的咒罵從齒縫中不斷地蹦出來。</br> 夜紅綾聽了也只是冷笑一聲,不痛不癢。</br> 她從不是善男信女。</br> 早在前世公主府被全誅之時,父女兄妹之間的親情便注定斷絕,血緣從不是她會考慮的東西。</br> 任何人敢擋在她的面前,都會被毫不手軟地鏟除。</br> 一只修長的手往下,挽住了她的手,將掌心的溫度傳遞給她:“愛妃。”</br> “嗯?!?lt;/br> 夜紅綾轉頭,看著身邊容色俊美的青年,眼底似映著無雙風華,柔情似水。</br> 清冷眼底寒冰慢慢褪去,也染了些許柔情。</br> 兩人相攜著走出皇宮,身后羅辛精挑細選出來的親衛遠遠地跟著,隨時負責保護公主殿下的安全。</br> 宮門遙遙在即,容修轉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衛隊,眉頭微皺:“有我在,勝過他們所有人。”</br> 多事。</br> 害得他想親親愛妃都得顧忌一下場合。</br> “這段時間情勢比較緊張,羅辛也是擔心我。”</br> 夜紅綾淡淡道,“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解決?!?lt;/br> 這個年節,注定所有人都不得安寧。</br> 回到公主府,兩人尚未踏進公主府大門,便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噠噠噠由遠及近而來。</br> 夜紅綾轉頭看去。</br> 八百里加急。</br> “公主殿下!”</br> 年輕的將士翻身下馬,單膝跪下,“急報!”</br> 容修伸手接了過來,遞給夜紅綾,并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么。</br> 夜紅綾沒說話。</br> “東齊天子掛帥親征,率十萬精銳大軍駐扎在邊關,小皇帝親自帶著兩千兵馬正往穆國帝都趕來。”</br> 夜紅綾沉默片刻,原本還疑惑急報應該直接送到宮里,怎么會交到她手上?</br> 待她把手里的急報展開看了看,才知道原來這是小皇帝親自囑托交到她手上的文書。</br> “本宮知道了。”</br> 夜紅綾平靜地開口,“東齊小皇帝既然遞了文書,那就說明是為了友好和平而來,跟戰爭無關,不用太過緊張。”</br> 頓了頓,“把這封信報送進宮,讓上官丞相過目?!?lt;/br> “是!”</br> 士兵翻身上馬,很快策馬離去。</br> 夜紅綾抬腳跨進大門,淡淡道:“小皇帝來得倒是時候?!?lt;/br> 容修嗯了一聲:“的確是時候?!?lt;/br> “他過完年不就該親政了?”</br> 夜紅綾道,“這個時候過來這邊,打的是什么主意?”</br> “他自己的主意。”</br> 夜紅綾腳步微頓,偏頭看他,眼底有些深思:“你背著本宮做了什么?”</br> “冤枉?!?lt;/br> 容修一本正經,“愛妃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不能隨意冤枉人?!?lt;/br> 夜紅綾嗤笑一聲:“你最好是冤枉的?!?lt;/br> 這句看似威脅的言語其實沒有任何殺傷力,就算心里清楚容修不可能真的什么都沒做,她也并沒有真要追問到底的意思。</br> 他手里的人那么多,安排的事情也不少,她若事事過問,哪里能問得過來?</br> “謝青衣也快來了?!?lt;/br> 容修漫不經心地開口,“原本應該這個月初就到的,路上遇到點事情耽擱了幾天。</br> 我想著沈家一事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完全查清楚,他早來兩天晚來兩天也沒什么差別。”</br> 讓謝青衣過來,無非就是告知他沈寒衣的事情,以及一些穆國境內生意上的事情需要謝青衣去安排。</br> 夜紅綾道:“年關將至,各方梟雄齊聚穆國帝京,這樣的陣仗就不擔心把人嚇到?”</br> “要的就是把人嚇到?!?lt;/br> 容修冷笑,“那些迂腐的大臣們不嚇嚇不行?!?lt;/br> 夜紅綾沒說話。</br> 不過想到小皇帝榮麟,她心里倒是能猜到應該是為了甘塵而來。</br> “甘塵這兩天怎么樣了?”</br> “沒什么大礙,不過皮肉傷少不了?!?lt;/br> 容修倒是沒怎么放在心上,堂堂一個大男人受點傷不算什么,況且甘塵自己都不在意。</br> “我安排了人在他身邊守著,這個時候若是救他出來,之前的苦倒是全白受了?!?lt;/br> 夜紅綾聞言,心頭微動,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小皇帝是不是知道甘塵現在的處境不太好?”</br> 容修伸手攬著她的腰,眉間光華清貴:“愛妃別這么聰明嘛?!?lt;/br> 夜紅綾默然。</br> 所以小皇帝極有可能是來興師問罪的?</br> “冀州布政使貪污及私購兵器,涉及謀反。</br> 夜廷淵私自囚刑東齊世家公子,他需要給東齊小皇帝一個交代?!?lt;/br> 容修淡淡開口,語調沉穩而冷靜,“所以愛妃,你這位四皇兄這次會只怕不會再有任何退路?!?lt;/br> 說完,側頭在她臉頰親了親:“這樣的結果愛妃滿意嗎?”</br> 夜紅綾靜靜看著他,須臾,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本宮滿意至極?!?lt;/br> 容修淺笑:“那愛妃如何獎勵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