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br> 謝青衣點頭。</br> “什么想法?”</br> 謝青衣沉默片刻,緩緩搖頭,還是之前的說法:“屬下不想追查自己的身世,也沒有認親的想法。</br> 沈寒衣跟我有關系也好,沒關系也罷,都不重要。”</br> 頓了頓,“他也跟我一樣的態度。”</br> 容修聞言,面上倒是沒什么表情,心里也明白謝青衣對身世也許真的沒什么追查的欲望。</br> 自小在謝家長大,他一直只把自己當成是謝家的人,況且說到底,謝家當初的滅亡跟他也脫不了關系——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br> 若非謝青衣是皇后遺棄的兒子,謝家不會遭來那場劫難。</br> 謝家的仇始終是謝青衣心頭的一根刺,大仇沒有得報之前,他也不會再去想其他的事情。</br> “選擇權在你自己,我說過不干涉便是不干涉。”</br> 容修道,“復仇一事從現在開始你可以計劃一下,想要什么樣的復仇方式?</br> 需要兵馬還是江湖勢力,都隨你自己的意愿。”</br> 謝青衣沉吟片刻:“如果屬下想推翻西陵皇朝,主子爺覺得有幾成可能?”</br> “十成。”</br> 容修沒有遲疑,淡淡說道,“小小一個西陵,經不起黑衣騎的鐵蹄橫掃,只要你想,這個不是問題。”</br> 謝青衣搖了搖頭:“我說的是我自己……”“你自己?”</br> 容修皺眉,“有現成的兵馬不用,你還打算自己組建一支軍隊?”</br> 謝青衣抿唇:“屬下只是覺得……”“你什么都不用覺得。”</br> 容修淡淡打斷了他的話,“我就算借兵馬給你用,也不單單是為了你,西陵本就在我要覆滅的計劃之中。”</br> 想到曾經的那幅畫,便是西陵皇帝尚未付諸于行動,而只生出了那樣的心思,容修也是容他不得的。</br> 沒有人可以打夜紅綾的主意,便只是想想,都不可原諒。</br> “過了大年初一,計劃都可以行動起來了。”</br> 容修抬眸眺望天邊,眸心盡是冷色,“三月桃花盛開,最是適合登基的季節。”</br> 謝青衣領命:“屬下明白。”</br> ……回到紅菱苑,女眷們拜了年,表達了自己心意之后,陸陸續續已經離開。</br> 丁黎和靜蘭帶著侍女在收拾殿內桌椅,夜紅綾站在窗前,身姿凜峭,如岳峙淵渟。</br> “愛妃在想什么?”</br> 容修走了過去,自然而然地攔住她的腰,完全沒有要顧忌殿外幾個侍女的意思。</br> 夜紅綾偏頭:“你剛才出去干什么了?”</br> “沒干什么。”</br> 容修吻了吻她,“跟青衣在園子里走了走。”</br> 夜紅綾沉默片刻:“攤上一個任性妄為的君王,屬下也得跟著多操不少的心。”</br> “愛妃這可冤枉我了,我怎么任性妄為了?”</br> 容修喊冤,“為夫一沒有愧對天下蒼生,二沒有做對不起愛妃的事情,所行所為自問對得起天地良心……”夜紅綾靜靜看著他,眼神平平淡淡的,沒什么情緒波動,卻讓容修瞬間閉了嘴。</br> 訕訕一笑,容修吧唧又親了她一口,終于老實承認:“雖然作為君王的確有些失了職,但是這不也是沒辦法嘛?</br> 總得先解決了人生大事……齊家治國平天下,先把終身大事給定下來,然后才能全心全意去治國平天下。”</br> 夜紅綾服了他能言善辯的口才,也終于相信人真的是會變的——以前冷峻寡言的軒轅容修早已不復見,在她面前的這個人明顯是個既擅長服軟賣乖,又會花言巧語的話嘮。</br> “從今天來拜年的人之中,愛妃看出了什么?”</br> 夜紅綾淡道:“楚閣老的孫女楚瑕來了,梅家也有人來,還有幾位老王爺都派了孫女或者兒媳婦過來,有意無意地表達了示好的意思。”</br> “人都是惜命的。</br> 不管以前立場如何,說到丟其實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br> 容修語氣平靜而睿智,“家族的榮華和傳承能輕而易舉的改變他們的立場。</br> 沒有人是真的不怕死的——就算自己不畏死,也會害怕連累家眷兒孫。”</br> 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br> 在官場權勢中浸淫許多年的權貴,大半時間都在面對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什么大風大浪沒有見識過?</br> 可越是見多了死亡,見多了家族的覆滅,見多了君王的無情,反而越學會了察言觀色,判斷情勢,以及早早就修煉出一套明哲保身之道。</br> “不過這樣也好。”</br> 容修淡笑,笑意卻帶著屬于君王才有的殺伐無情,“都能學乖一些,愛妃的雙手就可以少沾一些血腥。</br> 就當是行善積德了。”</br> 夜紅綾嘆了口氣:“我有點累。”</br> 容修一愣,頓時有些心虛,輕咳一聲:“昨晚沒怎么睡……愛妃現在去補個眠?”</br> “餃子還沒吃呢。”</br> 丁黎走進來,福身行了個禮,“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習俗是要吃轎子的。</br> 廚房的幾位廚娘天沒亮就起來包餃子了,好幾種口味呢,有三鮮餡的,蝦仁的,白菜豬肉,芹菜豬肉,還有牛肉餡的……”“停。”</br> 容修抬手,轉頭問夜紅綾,“愛妃要吃什么餡的?”</br> “每樣都要一些吧。”</br> 夜紅綾淡淡道,隨即又吩咐,“今天除了餃子之外,中午和晚上,府中所有人伙食都多加幾個菜,還有紅包別忘了發,過年大家都放松一下。”</br> 頓了頓,“丁黎等會跟顧管家一起去庫房去銀子,按照兩個月月俸的標準發放。”</br> 丁黎聞言,展顏笑開:“他們準得樂死。”</br> 容修適時開口:“公主殿下就是大氣。”</br> “這叫收買人心。”</br> 夜紅綾看著容修,語氣淡淡,“你也可以學學。”</br> 容修淺笑:“是,為夫一定好好學著。”</br> 夜紅綾沒理他,轉身往外走去。</br> 有了公主發話,府中氣氛很快熱絡了起來。</br> 夜紅綾走到殿門外,駐足于殿階上,素來淡漠的眉眼也多了幾分平和:“翎影。”</br> “殿下。”</br> 翎影急掠而來,單膝跪下。</br> “府中當值的影衛分開休息,一半今天,一半放在明天,可以出府去逛逛。”</br> 夜紅綾淡道,“你去安排一下,紅包同樣按兩個月月俸發放。</br> 若是有額外的需要,也可以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