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堂上，以上官丞相為首的大臣們一致認為國不可無君。</br> 經太醫診斷，皇上龍體抱恙嚴重，時好時壞大半年沒有好轉的跡象，以后痊愈的希望渺茫，因此愿意遵從陛下的意思，共尊護國公主為穆國女皇。</br> 說完，朝臣齊齊叩拜護國公主。</br> 夜紅綾沉默立于大殿之上，清冷淡漠的容顏不見多少喜怒波動。</br> 然而正當大臣們高呼吾皇萬歲時，殿外一人匆匆掠來，并高聲道：“護國公主夜紅綾，并非皇上親生血脈！她無權以公主身份繼任為帝，而是該剝奪皇室公主身份以及其身份所帶來的一切榮耀，貶為庶民，維護皇族正統血脈和尊嚴！”</br>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大臣們震驚地轉頭，來人穿著一身黑色長袍，約莫三十多歲，容貌陰柔俊美，是慈安宮太后身邊的一個高手。</br> 以前有人猜測他跟長陽侯崇峻一樣都是太后的男寵，不過他的行事作風比起長陽侯低調，不太招人注意，沒想到卻趕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在此處。</br> “太后懿旨，夜紅綾并非皇室血脈，沒資格享皇室任何尊榮！”</br> 男人冰冷開口，“皇帝必須另立他人，否則殿上各位大臣皆會成為穆國的罪人！”</br> 殿上空氣凝滯。</br>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中，久久無法反應。</br> 夜紅綾負手立于殿上，面無表情地看著站在殿下中央大放厥詞的男人，太后等這個機會等了這么久，怎么可能輕易放過？</br> 沉默了這么多日子，安分了這么多日子，為的就是這一天。</br> 然而這樣拙劣的招數看在夜紅綾眼中，卻連小孩子之間扮家家都不如。</br> “公主殿下怎么不說胡？”</br> 男人抬眸，陰冷地看著殿上容色清冷絕艷的女子，“公主是否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急著對夜氏皇族的皇子們趕盡殺絕，好讓自己順利登基？</br>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太后有旨，立即把夜紅綾拿下，打入天牢，等候發落！”</br> 冷厲森然的一番怒喝砸在殿上，終于驚醒了震驚中的大臣們。</br> 眾人轉頭竊竊私語，神情可見明顯的疑慮和詫異，以及些許不知所措的慌張。</br> “朝殿莊嚴之地，豈容孌寵之流在此胡言亂語！”</br> 夜紅綾語氣冷硬，眉眼泛著無情氣息，“來人！”</br> 話音落下，一道修長身影自殿外飛身而入，直接陰柔男人而去。</br> 空氣驟然森冷緊繃，如箭在弦上。</br> 陰柔俊美的男人察覺到危險氣息，迅速回轉身體，抬手應對，然而修長的青年掌風凌厲，招式詭異，速度更是快得不可思議。</br> 電光石火之間，只聞一聲清脆詭異的咔嚓聲響起，讓人毛骨悚然。</br> 陰柔俊美的男人脖子被扭斷，整個人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倒在殿上，雙眼睜開，像是死不瞑目！大臣們倒抽一口氣，臉色齊齊慘白無色。</br> “本宮是不是皇族血脈，太后心里清楚，父皇也清楚。”</br> 夜紅綾這才不疾不徐地開口，“再過半年本宮滿十八歲，頂著公主身份活了近十八年，從未有人說過本宮不是皇族血脈。</br> 太后此時無憑無據，單憑一句懿旨就可決定本宮血脈歸屬？”</br> 眾人聞言，不由自主地點頭。</br> 是啊，公主殿下生辰在臘月，再過幾個月就滿十八歲，這么多年從未有人質疑過她的身世。</br> 如果她當真不是皇上血脈，皇上怎么會容她活這么大，還讓她掌這么大的權力？</br> “本宮母妃早逝，十二歲之后本宮方進入軍營，十三歲上戰場，雖說這幾年攢了些軍功，卻都是近幾年才發生的事情。”</br> 夜紅綾語氣疏冷而無情，“進入軍營之前從無人護著，本宮年紀小時也沒那么強的自保能力。</br> 若本宮當真不是父皇女兒，早該被人沉塘溺斃了才是，何以等到現在才讓太后來揭穿？”</br> 群臣深深吸了口氣，對夜紅綾一番話深以為然，躬身道：“殿下說得極對，無憑無據之下，誰都不能空口拿皇族血脈說笑，請公主息怒！”</br> 眼角余光瞥見大殿上扭曲的尸首，他們更低了頭，越發相信公主殿下的話才是真的。</br> 太后在這個時候攪亂朝局，空口捏造公主血脈，實在是想把大臣們都置于水深火熱之中，其心可誅……算了，那是太后。</br> 他們還不敢大不敬地說什么其心可誅。</br> “太后娘娘年紀漸大，身體越發不如從前，精神也恍惚了，容易受人蠱惑利用，本宮可以理解。”</br> 夜紅綾環顧殿上大臣，眸心泛著冷峻寒冽的光澤，嗓音清寒入骨，“即日開始，太后娘娘專心吃齋念佛，修身養性，旁的事情不用她再操心。”</br> 說完，冷冷開口：“韓墨！”</br> 身軀頎長凜冽的年輕男人從殿外走進來，恭順地單膝跪下：“臣在。”</br> “慈安宮好好派人守著，別讓心懷不軌之人接近太后。”</br> 韓墨躬身領命：“臣遵旨。”</br> 話落，恭恭敬敬地起身退下。</br> 群臣清楚地聽到他說的是“臣遵旨”，卻無人出言糾正，他們心里更清夜紅綾方才那句話已經是把太后軟禁了起來——他們甚至懷疑，今日太后派人來鬧這一出，是不是早已在夜紅綾的算計之中？</br> 從此以后，這宮里，這朝堂上下，這江山皇權至上，只會有一個聲音。</br> 殿上幾個年輕新貴對視一眼，眼底皆劃過清亮的光，斂下眸子，幾人走出隊列，恭恭敬敬地跪在殿上：“臣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年輕人的聲音充滿著朝氣和活力，清澈響亮地回蕩在莊嚴的大殿上。</br> 其他人心頭劇震，不約而同地跟著跪下：“臣等參見女皇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臣等參見女皇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寬闊偌大的朝殿之上，不管是愿意的還是不愿意的，不管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大臣們齊齊恭敬跪下，一遍遍高喊吾皇萬歲，響聲震天，激蕩人心。</br> 夜紅綾沉默地看著，沉默地聽著，心頭并沒有感覺到多明顯的喜悅，轉過身一步步走上丹陛，目光落在那黃金打造的尊貴龍椅上，眸心思緒浮沉翻涌，久久沒有說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