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絕無此想法。”</br> 鳳棲梧識時務地搖頭，隨即卻依然不怕死地開口，“可公主府的側夫貌似都是正兒八經上過皇族宗譜的，按照道理來說……”“按照道理來說，鳳公子已經可以回去南圣了。”</br> 夜紅綾語氣淡淡，“接下來半年里，南圣政務只怕還得鳳公子多多費心。”</br> 接下來半年？</br> 鳳棲梧詫異，不敢置信地看著容修：“公主已經登基，主上還不打算回去？”</br> 難不成真打算留在穆國當皇夫？</br> 容修不置可否。</br> 鳳棲梧簡直不知道怎么反應好。</br> 作為一個忠心耿耿又非常負責任的臣子，他覺得自己應該提醒他家主上：“皇帝陛下您才剛剛登基多久？</br> 江山坐穩了嗎？</br> 滿朝文武大臣都在等著陛下做出一番政績，可陛下卻一心留在異國他鄉，沉浸在溫柔鄉里，任由兒女私情磨滅自己的帝王氣魄……主上可想好了，回去之后該如何跟大臣們交代？”</br> 容修波瀾不驚地伺候他家女皇陛下用膳，完全不理會忠心耿耿的鳳相在旁邊跟麻雀似的嘰嘰喳喳。</br> 至于說交代。</br> 他需要跟誰交代？</br> 哪個敢不滿直接說出來，他不介意讓他們回家奶孩子去。</br> 鳳棲梧深深吸了口氣。</br> “你跟鳳公子一起回去。”</br> 夜紅綾淡道，“以責任為重。”</br> 鳳棲梧神情微松，暗道不愧是做女皇的人，這氣度和胸懷就是不一樣，他家主上也應該跟著學學。</br> “不回去。”</br> 容修語氣很堅決強硬，“等孩子安然生下來再說。”</br> 孩子？</br> 鳳棲梧一驚：“什么孩子？”</br> 容修冷冷瞥了他一眼。</br> 鳳棲梧張大嘴，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女皇陛下有了身孕？”</br> 容修沒說話，表情顯然是默認。</br> “主上的孩子？”</br> 容修臉色一黑：“不然還能是誰的？”</br> “這不還有幾位側夫嗎？”</br> 鳳棲梧脫口而出，隨即對上他家主上驟然冷下的表情，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腦門，“臣的腦子被門夾了，主上息怒，女皇陛下莫惱。”</br> 夜紅綾倒是無所謂。</br> 她公主府中有幾位側夫事實，不知情的人以為她風流好色離經叛道也是事實，沒什么好在意的。</br> 況且鳳棲梧本就是玩笑的成分居多。</br> 但容修卻顯然不允許任何人在這種事上隨意說笑，語氣冷淡：“出去。”</br> 鳳棲梧斂了神色，微微躬身，隨即轉身退了出去。</br> 走到殿外，他輕輕嘆了口氣。</br> 有了身孕。</br> 心情說不出來是高興多些，還是郁悶多些。</br> 這位任性的陛下自封了儲君之后就離開南圣十年，剛剛登基幾個月的人再次離開南圣，這次不知要多久才能回去。</br> 這個皇帝當得當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br> 不過鳳棲梧倒也沒多少擔心。</br> 橫豎南圣還有主上的祖父太上皇在，余威尚未褪盡，加上相府忠心輔佐，大臣們也不敢有什么過分的想法。</br> 只是夜紅綾肚子里的這個孩子……鳳棲梧皺眉，主上的血脈難不成要留在穆國？</br> 可是也不對。</br> 夜紅綾現在是穆國女皇，她的孩子同樣也是穆國皇族血脈，甚至是下一任儲君——如果她不再有后宮的話，那么顯然這位女皇陛下只會生下屬于容修的孩子。</br> 可一個女子本就身份尊貴，再加上一國之君要忙于政務，不可能著重于繁衍子嗣，所以這個孩子若是留在穆國，那么他們必須還得再生一個孩子，以繼承南圣的江山才是。</br> 鳳棲梧擰了擰眉，覺得這真是一件讓人蛋疼的事情。</br> 兩國天子相愛……依他的想法，干脆直接合二為一得了，夫妻二人并肩征伐天下，把其他各國全部收歸南圣……好吧，為了成全他家主上的一片癡情，南圣和穆國直接在天下歸一之后改名為南穆得了。</br> 這樣誰也不吃虧。</br> 心思超多的鳳公子心里生出各種各樣的想法，而還在殿內用膳的容修則突然開口：“登基大典之后，把幾位側夫都遣散吧。”</br> 夜紅綾瞥他一眼：“你不是說不在意？”</br> 容修撇嘴：“愛妃不知道我口是心非，就愛佯裝大度？”</br> 確實不知道。</br> 夜紅綾對這些一向不怎么在意，不過容修既然吃醋，她自然也不會去堅持什么。</br> 兩人一路走過來，這人對她心意如何，她自己對他又是怎么在溫水煮青蛙的過程中一步步淪陷，夜紅綾心里比誰都清楚。</br> 她本就不是個喜歡矯情的人，在感情一事上素來坦然，欲擒故縱，故弄玄虛，或者刻意其他扭捏情緒都不符合她的性情。</br> 況且那幾位側夫的存在等同于虛設，沒必要留著讓他不高興。</br> “我打算把寒卿白放進朝堂。”</br> 夜紅綾沉吟片刻，“他留在書院的確可以培養學子，但進入朝堂更能發揮他的作用。”</br> 今年提拔上來的幾位年輕新貴都對寒卿白敬服有加，他們若在一起共事，可以更快地讓朝上的年輕人擰成一股繩，慢慢積攢足夠的力量跟家族老臣們抗衡。</br> 夜紅綾雖不是個喜歡猜忌的性情，但坐上了那個位置，接下來就是要一步步把大權真正抓在手里。</br> 她要的不是朝臣因為畏懼她手里的兵權和朝權，而不得不做下的屈服和妥協。</br> 帝王需要的忠心耿耿的心腹，是能做事敢做事的官員。</br> 而帝京權貴世家盤根錯節的勢力太大，大多心思都用在了別的地方，為君王為百姓做事的太少。</br> 并且各大家族曾經都有各自支持的皇子，夜紅綾并不相信他們以后會安分守己，所以不會給他們機會繼續坐大。</br> 她需要的是有才干有魄力的年輕新貴，是那些有朝氣有想法的忠誠之士，而這些人中，有才華的寒門子弟會擁有更多的優勢。</br> 帝京權貴世家的公子，除非擁有絕對的忠誠，否則將不會在朝堂上擁有太多的機會。</br> 登基只是開始，不是結束。</br> 坐上帝位之后，帝王跟各大家族的隱形戰爭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br> “寒卿白放入的確適合放入朝堂。”</br> 容修給她盛了碗鯽魚湯，嗓音沉定柔和，“不過這些事等以后再說，愛妃先用膳比較重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