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穆國帝京無意是讓人覺得壓抑的一個月。</br> 一切塵埃落定之后,不管是真心實意臣服女皇,還是假意地順服的大臣們,暫時都松了口氣。</br> 時間在忙碌中一天天過去。</br> 七月艷陽高照。</br> 這個月在這片大陸上注定是特別的一個月。</br> 因為穆國女皇陛下登基大典,因為南圣新帝成了穆國女皇的皇夫,因為東齊攝政王榮威率兵攻破了南齊邊關城防。</br> 整個天下似乎都處在一種極度緊張或者激動的氣氛之中,各地消息如雪片般紛飛,讓諸國皆忙碌。</br> 七月初的登基大典雖簡化了許多流程,規格卻依然隆重。</br> 莊嚴的紅毯長長鋪開一條尊貴通道,容色絕艷而清冷的女皇陛下身著一襲隆重華貴的深紅色龍袍,在莊嚴大殿層層丹陛之下文武百官叩拜聲中,一步步拾階而上。</br> 太和殿外群臣匍匐,跪下新帝。</br> 太和殿內,丞相兼幾位內閣老臣率禮部官員從旁觀禮。</br> 容修同樣身著一襲隆重黑色織金長袍,清雋容顏貴氣雍容,渾身流露出來的指點江山的威儀氣度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威壓籠罩,可誰也不知道這位曾以男寵身份跟在夜紅綾身邊的青年,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能在如此重要的大典之上,得以并肩跟女皇陛下站在一起。</br> 夜紅綾登基前帶給群臣的震懾太深,深到即便明知這樣不符合規矩,卻從頭到尾沒有人敢提出質疑,直到登基大典結束。</br> 大典結束之后便是隆重的宮宴,君臣同樂,外賓來賀。</br> 女皇陛下坐在高處龍椅上,底下兩旁官員大臣們按照各自品級落座。</br> 宮廷樂師悠揚歡快的琴音,舞姬們妙曼的舞姿很快讓氣氛輕松喧鬧了起來。</br> 鳳棲梧命人送上貴重賀禮,除了南圣跟穆國兩國永世交好的文書之外,還有南圣新帝的私人印信以及一份蓋了玉璽的婚書,只要穆國女皇同樣在上面蓋上璽印,便代表兩國陛下在穆國文武百官的見證下正式結為夫妻。</br> 只要兩人都在位,這份婚書永久有效。</br> 看到這份婚書,群臣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到女皇身邊那位姿容俊美的青年面上,暗道南圣使臣看到這一幕,不知會有何感想。</br> 然而鳳棲梧卻像是突然間失明了一樣,除了恭賀的話,其他竟是完全不在意似的,一派溫文爾雅:“女皇陛下登基大典結束,以后跟南圣便是一家人,歡迎女皇陛下隨時去南圣做客。”</br> 跪坐在女皇身邊的俊美青年執壺給夜紅綾倒了茶,并伸手捻了塊精致的點心送到夜紅綾唇邊,低聲道:“餓了吧?</br> 吃點墊墊肚子。”</br> 夜紅綾張嘴咬了一口,慢條斯理地品嘗。</br> 這一幕其實只是容修擔心夜紅綾忙碌了大半天下來餓著肚子,所以才想讓她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可看在群臣眼中卻像是在公然調情,許多老臣面上都有些不虞。</br> 畢竟天子端莊,時刻注意皇族尊嚴形象,可高處這一幕卻讓他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這位曾經的公主是多么離經叛道,做公主時就私養男寵,如今更是在登基大典上公然跟男寵調情,實在是不像話。</br> 如此明目張膽的舉止,就不擔心惹怒南圣使臣?</br> 畢竟在這些男人們心里,縱然女皇陛下可以有后宮,可今日莊嚴正式的場合下,剛剛跟南圣成就婚書就公然帶著男寵亮相,跟尋常夫妻剛成親就納妾有什么區別?</br> 不,區別還是有的。</br> 男尊女卑,南圣又比穆國強大,在他們看來,即便兩國交好,在南圣那位新帝面前,穆國女皇也是出于稍微弱勢的地位——畢竟女子以夫為天。</br> 怎么說也該顧忌一下這位名義上的夫君的名聲吧。</br> 沒看到南圣使臣還在?</br> 可更讓他們奇怪的是,剛剛送上婚書的南圣使臣卻完全沒有生氣,看到女皇陛下身邊跟著個男寵,居然連一點詫異或者不悅的表情都沒有?</br> “陛下嘗嘗這個。”</br> 容修從容地拿起筷子給夜紅綾喂食,完全不理會在場的大臣們心里是什么想法,“肚子里懷著孩子,可不能餓著。”</br> 夜紅綾剛想說讓他注意一下形象,結果聽到這句就沒了話。</br> “這些老臣們此時心里定然在罵我狐媚惑主。”</br> 容修撇嘴,叉起一塊嫩嫩的丸子放進夜紅綾嘴里,“宴席上這些東西雖看著漂亮精致,味道也不錯,卻沒辦法填飽肚子,暫時只能墊墊。</br> 等宮宴結束之后,愛妃定要多吃一些。”</br> 夜紅綾目光微抬,大殿中央紅毯上舞姬彎腰甩袖,舞出優美的姿態動作。</br> 席間觥籌交錯,氣氛正酣。</br> 左右兩旁的大臣心思各異,但此時精力大多都放在她身邊這個俊美青年的身上,以及在心里奇怪著南圣來的使臣為何竟如此大度,眼睜睜看著女皇跟男寵親親我我卻絲毫沒有不悅?</br> 唇角挑起一抹輕嘲弧度。</br> 夜紅綾斜倚著坐榻,干脆完完全全地放松了自己的身體,任由自己脫離于這片莊嚴熱鬧之外。</br> 其實沒什么意思。</br> 縱然君臨天下,縱然俯瞰山河。</br> 可整日面對的,依然是有諸多心思的朝臣。</br> 就算是如何圣明的天子,施展鐵腕整頓超綱,治得四海昌平,天下繁榮,河清海晏,也依然無法擺脫要跟身在權勢忠心的各色各樣的人打交道。</br> 夜紅綾斂眸,漫不經心地啜了口茶。</br> 天生性情冷漠的人,委實無法說服自己喜歡眼前的熱鬧,她在想,也許以后宮廷里沒必要宴會可以取消一些,把這些開銷和精力都培養人才和供應軍隊的軍餉上。</br> “陛下累了?”</br> 容修湊過來,塞了顆葡萄進她的嘴里,“要不要先回去休息?”</br> 夜紅綾目光微抬,緩緩搖頭:“登基大典,難得重要的日子,沒必要搞特殊。”</br> 容修嗯了一聲。</br> 夜慕琛獨自而安靜地坐在席間自斟自飲,過了好一會兒,他慢悠悠地轉頭看向身邊的鳳棲梧:“鳳公子何時返程?”</br> 鳳棲梧轉頭,淡笑輕笑:“很快,南圣朝堂上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本相去做,所以不能在這里耽擱太久,也許明日就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