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蘭從里面走出來,容修連忙抓著她的手詢問里面的情況,靜蘭耐心地回答:“陛下很好,只是還沒生。”</br> 陛下很好,只是還沒生?</br> 容修松了口氣,卻又繼續吊著一顆心。</br> 他怕聽到夜紅綾的痛呼,擔心自己心疼,可這么長時間沒聽到,心里又期待著能聽到她的聲音,他寧愿夜紅綾能喊出聲來,讓他都知道她平安。</br> 眼下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個什么情況,容修很想闖進去陪在她身邊,可里面那些穩婆們平日里恭恭敬敬的,今天一個個卻跟兇神惡煞似的,連皇夫都敢攆,一點面子都不給。</br> 這么不聲不響的,容修一顆心提起來就沒敢落下。</br> 正在此時,里面傳出緊張急促的聲音:“陛下!”</br> 容修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就要往里面沖進去,進進出出的宮女和嬤嬤齊齊把她往外推,急聲道:“不能進!”</br> 容修攥緊了手,“陛下沒事吧?”</br>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皇夫請放心。”</br> 嬤嬤說著,再三交代,“請皇夫在外面耐心等候,千萬不能進去。”</br> 說著,直接吩咐四個侍女守著殿門,免得容修失去理智不管不顧就往里沖。</br> 容修神情僵硬,薄唇抿成一條線,可見幾分壓抑的不安。</br> “皇夫大人。”</br> 陸衍之端了一杯茶過來,送到容修手上,“皇子的名字想好了嗎?”</br> 轉移注意力的最好辦法,就是閑聊。</br> 陸衍之自戰場歸來這么多日子,雖聽了不少關于這位曾是男寵后成為皇夫的人的傳聞,但真正的交流卻很少,更是從未有過一次真正的了解。</br> 當然,皇夫大人整日陪在女皇陛下身邊,大概沒興趣跟其他人閑聊。</br> 容修接過茶盞,平復了自己過度擔憂的心情,語氣淡淡:“還沒想。”</br> 況且還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br>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里面還沒有傳出明顯的消息。</br> 容修快要瘋了。</br> 他從沒有覺得時間如此難熬,眼看著從太陽高照的上午守到中午,從中午又等到晚上,里面依然沒有動靜。</br> 若不是每隔半個時辰左右靜蘭或者添香都會出來報個平安,容修覺得自己真的會崩潰。</br> 為什么會這么久?</br> 女人生孩子,都得受這么長時間的苦痛折磨?</br> 眼看著夜幕緩緩降臨,容修已經沒了踱步的力氣,靠著殿門倚坐下來,無助地抬頭看著夜空的一輪月牙,眉頭深鎖,將焦慮壓在心頭。</br> ……“七星歸位!”</br> 皇宮西北觀星臺上,欽天監監正一驚,目不轉睛地看著北斗七星的位置,語氣忍不住激動起來,“帝星出!帝王星……真的是帝王星……”千年一遇的天象奇觀!監正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陛下肚子里懷的居然是真命天子……不對,等等!天命帝女?</br> 還有七星護佑……”這是怎么回事?</br> 天命帝女?</br> 這樣的星象他從未見到過。</br> ……夜深人靜,碧天如練,暗云輕涌,幽深冷寂。</br> 又是半夜過去。</br> 容修神色憔悴,目光死死地盯著殿門方向,一整日滴水未進讓他的嗓音沙啞:“里面到底怎么樣——”一聲尖叫忽然響起,幾乎穿破心臟,引起一陣恐懼般的驟縮。</br> 容修心頭被利刃劃過一般,拔腿就往殿內沖去,速度快得如一陣風,堵在殿門口的四個嬤嬤們根本來不及反應。</br> “紅綾!”</br> “生了生了!”</br> 穩婆松了口氣的聲音剛響起,隨即驚呼一聲,“陛下肚子里還有一個。”</br> 什么?</br> “快!準備接生,陛下肚子里還有一個!”</br> “皇夫干什么?”</br> 一個嬤嬤慌亂的尖叫聲響起,隨即命幾個侍女死死地把他堵在外面,“大男人進來搗什么亂?</br> 出去!”</br> 容修僵立在外殿,感覺三魂六魄都被驚飛了一般。</br> 方才那一聲尖叫之后,內殿的動靜又轉為一陣陣壓抑的呻吟,仿佛在積攢著力氣一般。</br> 容修聽得心一陣陣揪心,恨不得這以己身代替夜紅綾受了這苦楚。</br> “皇夫請出去。”</br> 嬤嬤語氣有些不耐煩了,“陛下平安,請皇夫莫在這里添亂。”</br> 容修臉色蒼白,沉默地看了一眼說話的嬤嬤,雙腿發軟地轉身往殿外走去。</br> 走到殿外抬頭瞥見陸衍之,對視片刻,兩個一時皆是無言。</br> 平日里殺伐果斷的兩個大男人此時面對著這種情況,雖心情各不一樣,但無疑的,他們皆束手無策。</br> 尤其是軒轅容修。</br> 若是讓南圣臣民們看到他們英明果斷的陛下此時這般狼狽模樣,只怕會覺得分外不可思議。</br> 只陛下生個孩子,就能把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折騰成這樣。</br> 容修深深吸了口氣,在殿階上坐了下來。</br> 第一個孩子生下,第二個孩子就比較順利。</br> 殿內傳來穩婆耐心的安撫和鼓勵,嬤嬤吩咐侍女的聲音,以及一陣陣被壓在喉嚨里的低吟。</br> 又過一陣。</br> “出來了!”</br> 嬤嬤徹底松了口氣的聲音響起,“是個皇子。”</br> 接著,殿內傳來一陣驚呼:“陛下生了對龍鳳雙生子。”</br> 聽到這句,容修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冷開口吩咐:“守住殿外,任何人都不許離開。”</br> 陸衍之一怔,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卻點了點頭,走到外面跟韓墨說了一聲,很快就調集了一些禁軍過來。</br> 里里外外守得密不透風。</br> 其實容修是在吩咐神隱殿的影衛。</br> 不過沒關系,不管是誰,能把紫宸宮外守住就行。</br> 穩婆和宮女們正在做清理,女皇平安產下雙生子,沒有危險,包括醫女和鏡嬪在內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氣。</br> 容修靜靜站了片刻,長長吐出一口氣,起身返回殿內,沒有意外地又被嬤嬤攔住:“皇夫還不能進來。”</br> “我去看看陛下。”</br> 容修聲音冷漠微帶嘶啞,臉色蒼白難掩憔悴。</br> 說完這句話,他徑自推開嬤嬤的阻擋,跨進內殿。</br> “紅綾。”</br> 容修兩步跨到床前,看著躺在床上的夜紅綾滿臉汗水,臉色透著說不出來的蒼白虛弱,心頭忍不住又揪起,“你感覺怎么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