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強求也強求不了。</br> 夜紅綾的性子,可不是誰讓她做什么她就一定會去做的。</br> 有些事情是否會去做,是否愿意去做,都得看她自己的心情,以及她對這件事的判斷。</br> 該說的話都說了,陸衍之沒有久留,很快就告辭離去。</br> 夜紅綾獨自在廊上坐了一會兒,注視著湖面,絕艷的容色泛著如冰雪般沉靜淡漠的色澤。</br> 傍晚時分,刑部來人請護國公主去一趟,說是有些細節需要公主配合確認一下。</br> 夜紅綾心知肚明是為了寒玉錦的案子,心里也清楚寒玉錦就算屈打成招也不可能就這么干脆地認下刺殺公主的罪名。</br> 他不是個蠢人,只是眼下形勢比人強,不招便會多受罪,且寒家已經如此,想辦法減輕罪責才是當務之急。</br> 夜紅綾到了刑部,刑部尚書丁昌親自出來迎接,并告訴她審問寒玉錦的結果出來了,寒玉錦承認刺殺護國公主,但一口咬定并非有意,而是當時因離別在即心里傷懷,忍不住喝多了酒有些神志不清,才會誤對護國公主下手。</br> 丁昌讓夜紅綾看了供狀,并詢問是繼續審,還是就這么呈交給皇上?</br> 夜紅綾神色寒峭,冷眼看了供狀,也看到了寒玉錦如今的慘狀,白色囚衣上遍布道道鞭痕,臉頰上有鞭子甩過留下的血痕。</br> 神色慘白而憔悴,雙眼無神,跟以往俊雅溫潤的模樣判若兩人。</br> 顯然是受了不少刑。</br> 沉默了片刻,夜紅綾道:“就這么呈上去吧。”</br> 丁昌聞言,忍不住就有些遺憾。</br> 看來護國公主對寒玉錦還是余情未了,所以才這么輕易的就放過他,畢竟誤傷公主跟刺殺公主的罪名是絕對不一樣的。</br> 然而真的是誤傷嗎?</br> 離心口要害那么近,這誤傷也傷得太準了,僅僅差一點就沒要了護國公主的命。</br> 其實丁昌還是希望夜紅綾能讓他繼續審,他不嫌麻煩,多審一天,對寒家都只有壞處沒有好處,趁此機會把寒家一舉擊垮才是最好的結果。</br> 不過很顯然,公主看到曾經心愛之人如此慘狀之后,顯然是有些不忍心了。</br> 丁尚書自動腦補出護國公主對昔日心愛之人余情未了的劇情,然后想著既然是誤傷,那就不存在刺殺的罪名,只要公主不追究,應該也不會牽連到家人。</br> 所以,寒御史是不是就要官復原職了?</br> 想到這里,丁昌心里微沉。</br> 其實他完全猜錯了夜紅綾的心思。</br> 余情未了這一點是絕對不存在的,夜紅綾這個人跟別的女子不同,要是喜歡就會不顧一切地喜歡,為對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若是不喜歡了,那就徹底陌路。</br> 拖泥帶水不是她的風格。</br> 之所以不想繼續審,一來是因為寒玉錦刺殺她的事情本身并沒有發生,就算要發生也是在四年后,而現在來說,寒玉錦最大的錯就是欺騙她,褻瀆她的感情。</br> 并且夜紅綾并不打算讓寒家這么快就玩完。</br> 除掉一個沈家,寒翎失去了禁軍統領的職務,寒御史就算不受牽連也不可能再官復原職。</br> 眼下已經足夠。</br> 狗逼急了還會跳墻,況且她要對付的人不僅僅一個夜蕭肅和寒家。</br> 于是事情就這么定了。</br> 皇帝在受到呈供之后,簡單詢問了丁昌幾句,在聽到夜紅綾認可了這口供之后,顯然也頗為意外。</br> 誤傷,這幾乎是不可能的。</br> 上次桃花山一行鬧出的風波之后,紅綾親口說過寒玉錦喜歡的人是紫菱,他接近她是為了讓紅綾爭奪兵權來幫助三皇子,最后因為婚事遙遙無期,耐心告罄又被識破了意圖,所以才要殺了紅綾。</br> 這說明寒玉錦是故意而非誤傷。</br> 寒玉錦如今也承認了此事的確是他所為,那就更坐實了這件事,至于說誤傷——很顯然,不過是狡辯罷了,目的是把罪名減到最低,且不必牽連到寒家父兄。</br> “紅綾對他倒是寬容。”坐在龍椅上,皇上沉默地看著供狀,“居然就這么認可了這份供狀。”</br> “依臣判斷,七公主是在看到寒玉錦所遭受的罪之后,于心不忍,不打算再追究了。”丁昌語帶喟嘆,“七公主其實是個面冷心軟之人。”</br> 面冷心軟?</br> 皇上沉默片刻:“喜歡了三年,一時真要放下也的確有點難度。”</br> 不管是誤傷還是真的刺殺,此事夜紅綾都是受害者。</br> 皇帝揉了揉眉心:“寒玉錦杖責五十,放回去吧。”</br> 既然紅綾都認了是誤傷,那顯然是不打算再追究了,皇帝也不想再因為寒家一事弄得烏煙瘴氣。</br> “臣遵旨。”丁昌垂首,“既然寒家二公子的罪責已經追究完,寒御史和寒家長子的禁軍統領一職……”</br> 禁軍統領?</br> 景帝皺眉:“禁軍統領現在不是韓墨?”</br> 許是明白丁昌的意思,景帝接著道:“紅綾認可了誤傷的說法,是對寒玉錦的仁慈大度,可寒玉錦刺殺公主是事實。寒御史教子無方,免除寒家在朝上的一切職務,以后做個閑散的皇親國戚就好,沒必要再多折騰。”</br> 這是對寒家的懲罰。</br> 至此,寒玉錦刺殺夜紅綾一事終于宣告結束,寒家也算是徹底涼了。</br> 丁昌暗自松了口氣,恭敬地道:“臣明白了,寒玉錦一事臣這就回去處理。”</br> 說完,躬身告退。</br> 閑散的皇親國戚,是因為寒家是皇后的娘家,不管皇上現在對皇后是什么態度,只要皇后沒被廢,寒家就永遠是皇親,這點無可改變。</br> 但閑散的皇親,哪比得上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權臣來得威風?</br> 況且寒家失勢,對三皇子來說可是致命的打擊。</br> 丁昌走出御書房,燦烈的陽光使得他下意識地瞇起眼,心里卻忍不住在想,幾位皇子都成年了,也該到了冊立儲君的時候。</br> 不知皇帝的心里,屬意的究竟是誰?</br> 御書房里,景帝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語氣淡淡:“沈家的案子查得如何了?”</br> 沈卓貪污一事已經確鑿,是廷王在負責。</br> 大理寺則正對沈家次子沈泉殺人一事做最后的取證。</br> 孫平恭敬垂首:“大理寺今日剛在沈家宅內一顆老樹下又挖出了一具女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