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挖出了一具女尸？</br> 景帝神色驟冷：“讓顧航盡快查完這件事，沈家該處置的都給朕處置了，不許任何人求情！”</br> 孫平低眉：“奴才遵旨。”</br> 景帝目光落在龍案上，伸手從一摞奏折中抽出一份情報，展開看完之后瞇了瞇眼：“晉陽王今天去了護國公主府？”</br> 孫平一愣，隨即搖頭：“這個奴才倒不是很清楚。”</br> 景帝也沒指望他知道，盯著情報上的內容若有所思：“陸衍之去給紅綾送美人卻被拒收？孫平，你來分析一下這是什么意思。”</br> “啊？”孫平吃了一驚，“晉陽王給七公主送美人？”</br> 景帝神色微妙，沉默一瞬，改口道：“美少年。”</br> 哦。</br> 孫平擰眉猜測：“七公主如今手里已經沒了兵權，晉陽王想來也并非抱著示好的意圖……應該是桃花山一事，讓晉陽王覺得對公主殿下心有愧疚，所以想補償一下？”</br> 只是這樣？</br> 景帝不置可否，把情報隨手放在一旁，“給紅綾準備的少年怎么樣了？”</br> “暫時還不多，只有六七個適齡的少年。”孫平道，“世家子弟大多驕傲……”</br> “驕傲？”景帝冷笑，“能有機會服侍護國公主，乃是他們前世修來的福分。”</br> 孫平：“……”文武百官可不這么認為。</br> 景帝眉眼微沉，獨自思索了片刻，“讓韓墨過來一趟。”</br> 孫平領命：“是。”</br> ……</br> 沈家的事情已經驚動了整個皇城。</br> 尋常世家的公子們就算如何放縱，最多也就是把身邊服侍的貌美丫頭收做通房，受寵一些則提個小妾什么的，有幾個人會喪心病狂到把丫頭折磨完了之后還毀尸滅跡？</br> 沈府接二連三挖出的女尸都是賣身入府的丫鬟，年紀最大的不超過十八，最小的才十三歲，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珍貴的碧玉年華，卻如此凄慘地死在一個惡魔的手里。</br> 外表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私底下竟是如此兇殘惡毒，簡直讓人瞠目結舌又令人發指。</br> 大理寺卿顧航帶人查了數日，并牽著大狗在沈府搜羅了數圈，直到確定這是最后一具尸體之后才開始結案。</br> 而涉嫌了貪污受賄、中飽私囊、賣官賣爵的沈卓已經被下了大牢，牽連了府中家眷二十余人。</br> 原本按照律法來說，府中主人犯事，下人都會受到牽連，然而從井里和樹下挖出的八具年輕女尸卻讓人明白了沈府下人在這些貴人主子眼中如同螻蟻一般低賤、隨手可處置的悲慘境遇。</br> 顧航上書皇帝，沈家父子十惡不赦，下人卻是無辜，請求陛下免除他們受到株連的罪責。</br> 皇帝同意了。</br> 于是沈家從當家主人沈卓夫婦、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沈卓的心腹管家，以及主母院子里的心腹嬤嬤、兩位少爺院里的打手護院和心腹小廝，共計五十六人皆被打入了大牢。</br> 大理寺連夜徹查沈家的案子，終于在五月初三早上整理成詳細的奏章呈上了天聽。</br> 皇帝沉著臉看完，眉眼泛上了幾分冰冷之氣，朱筆一揮，定于秋后問斬。</br> 借著寒家的勢曾顯赫一時沈家，就此宣告落幕。</br> 秋后問斬。</br> 夜紅綾斜倚著紅木雕花貴妃榻，望著窗外綿綿細雨，絕艷沉靜的眉眼縈繞著凜峭的氣息。</br> 沈家已完，寒家被斬斷一臂已成定局，沈卓與沈淵父子的職務空置了下來，該由誰來替補上？</br> 耳畔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夜紅綾眸光微轉，瞥見寒卿白撐著一把傘從雨瀑下走了過來。m.</br> 男子白衣翩然，一身清貴明華。</br> 夜紅綾神情絲毫未動，面無表情地看著寒卿白走到廊下收了傘，撣了撣袖口和衣擺下方的水漬，抬腳走了進來。</br> “殿下。”寒卿白從袖子里拿出一物，是一份標有寒家記號的請柬，“明日家父壽誕，寒翎送帖子過來讓臣回去一趟。”</br> 這是顧管家剛送到他手上的請帖，寒卿白拿到帖子后大致看了一下，連片刻猶豫都沒有，直接就帶著請帖來找了夜紅綾。</br> 他父親的五十大壽的確到了，這份帖子是寒翎差人送來的，請他回去給父親拜壽。</br> 寒家如今情勢不太好，他的父親和兄長寒翎都被停職在家，寒玉錦刺殺公主的罪名改為酒后誤傷之后，被杖責五十之后送回了府。</br> 丁昌跟寒家不對付，寒玉錦這五十杖責挨得不輕，生生被打去了半條命，如今正昏迷著。</br> 據說傷到了骨頭，起碼得三兩月才能下床。</br> 而寒夫人的娘家沈氏一族已經被打入了天牢。</br> 寒家如今根本是一片愁云慘霧，大概誰也沒有料到短短三兩月，曾經威風凜凜連皇上都要給三分面子的寒家會落到這個地步。</br> 這個時候父親還有心情擺宴賀壽？</br> 寒卿白搖了搖頭，在這個節骨眼上擺宴賀壽是不可能的，就算只是自家人湊在一起吃個飯，大概也完全沒有這個心情。</br> 寒卿白挑唇，盯著請帖看了好半晌，怎么看都覺得這是一場鴻門宴。</br> 但，就算明知是鴻門宴，他也該回去。</br> “穆國以孝治天下，寒翎既然送來了帖子，你自然該回去一趟。”夜紅綾語氣淡淡，說話間，目光還落在窗外濕漉漉的草地上，“你的父親是有求于你。”</br> 寒家和沈家如今的處境實在是雪上加霜，不管是寒御史還是寒夫人，能求的人只剩下一個寒卿白。</br> “臣也是這么想的，但……”</br> “是否要答應，你可自行斟酌。”夜紅綾道，“本宮對你沒有任何要求。”</br> 她的聲音太過寒涼，不是刻意，而是天生如此，好似沒有一點溫度，讓人心悸。</br> 寒卿白一時語默。</br> 靜了片刻，他微微垂眸：“臣明白了，多謝殿下提點。”</br> 頓了頓，“臣告退。”</br> 夜紅綾嗯了一聲，沒再多說。</br> 寒卿白走到殿門處，沉默注視著門外淅瀝瀝的小雨，俊雅的眉眼染上了些許迷離之色。</br> 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親，高高在上的嫡母和兄長，終于也落到了如今的下場，開始有求于他了么？</br> 他這個卑微庶子如今也果然是……飛上了枝頭？</br> 寒卿白諷刺地揚了揚唇，抬腳跨進了雨幕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