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紅綾嗯了一聲,語氣淡淡:“走。”</br> “是。”綾墨應了一聲,“主人,這些人是否還要留著?”</br> 夜紅綾語調很平靜:“他們既已看過你的臉,便沒有再留著的必要了。”</br> 此言一出,羅辛正要去打量少年的視線驀地一轉,落向了斜掛著一具尸體的橋欄。</br> 看過他的臉,就沒有再留的必要?</br> 那為了小命著想,他還是壓下自己的好奇得了,雖然他很想知道這個憑一己之力就能讓長陽侯府所有護院全軍覆沒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br> 為什么會有這么厲害的身手?</br> 而殿下身邊,又是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厲害的一個少年?</br> 不過比起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還是覺得自己的小命比較重要。</br> 心頭揣著幾許疑惑,羅辛一路沉默地跟著夜紅綾走出到了護國公主府,夜深人靜的時候路上幾乎沒什么人,侯府外又被夜紅綾的暗衛封鎖住,不擔心引起什么麻煩。</br> 今晚遭到重創的長陽侯崇峻,天亮之后將再不復往日威風。</br> 回到公主府,羅辛跟著夜紅綾進了紅菱苑,終于忍不住問出心頭疑問:“長陽侯把屬下帶去他的府里,是有什么目的?”</br> 夜紅綾沒說話,反而是轉過頭,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沒受傷?”</br> “沒……”羅辛正要說沒有,嘴角卻忽然沁出一絲鮮血,隨即一手捂住腰部,另外一手急急扶住桌角,臉色蒼白如紙,額頭冷汗如春筍般冒了出來,“屬下好像……好像傷到了……”</br> 說著,身體晃了晃,差點栽倒過去。</br> 剛踏進殿內的綾墨閃電般伸手扶住了他,并抬眼看向夜紅綾:“主人?”</br> 夜紅綾皺眉,沉默地盯著羅辛嘴角的鮮紅,須臾,目光微微下移,清楚地看到他捂住腰部的指縫里慢慢滲出血來,鮮紅的色澤,刺眼得很。</br> “把他放到偏殿床上躺著。”夜紅綾淡淡道,并冷聲吩咐:“來人,請府醫過來一趟。”</br> “是!”</br> 羅辛很快被安置在床上躺著,臉色透著病態的蒼白,眉頭皺得緊緊的:“真他娘的見了鬼,方才還好好的…為何突然間傷得這么重?”</br> 夜紅綾站在一旁,眸光深沉:“傷你的刀上抹了藥,除了使人昏迷之外,應該還有暫時止血的功效。”</br> 所以他重傷之后并未流太多血,且因為藥效尚未完全褪盡,剛醒來時沒有感覺到疼痛,這會兒藥效過去了,才察覺到受了這么重的傷。</br> 羅辛有些虛弱,跟在長陽侯府地牢里剛醒來時判若兩人:“殿下,長陽侯為何要抓我?”</br> 夜紅綾瞥了他一眼,正要說話,陶大夫恰好來了。</br> 提著個藥箱走了進來,看到夜紅綾站在偏殿,陶大夫微微躬身行禮:“殿下。”</br> 夜紅綾嗯了一聲:“傷患在床上,去給他看看。”</br> 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腰部受了傷。”</br> “是。”</br> 陶大夫轉身走到床前,看到床上躺著個臉色蒼白的男子,定神一看,很快認出了對方是以前常來公主府的羅辛將軍,不由詫異。</br> “羅將軍受了傷?”</br> 羅辛虛弱地嗯了一聲:“陰溝里翻船,被人暗算了。”</br> 陶大夫聞言也沒再問什么,視線落到他的腰部,掀開衣服看到傷勢,頓時一驚:“怎么傷得這么嚴重?”</br> 夜紅綾也看到了,腰部深可見肉的一道傷痕觸目驚心。</br> 彎刀這種兵器是靠劈和砍,且因為彎度的問題,會使得傷口更嚴重,況且使刀的死士武功本就很高,傷勢自然不會輕到哪里去。</br> 陶大夫擰著眉檢查了一番,很快松了口氣:“還好,沒有傷到要害。”</br> 腰部絕對是個危險又脆弱的地方,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造成致命危險。</br> “殿下,屬下受傷的事情鳳羽不知道吧?”羅辛抬眸,“玄甲軍接下里的例行操練該怎么辦?”</br> 夜紅綾沉默,眉眼泛上寒涼。</br> 玄甲軍左右兩位將軍少了一個,必然需要原因,這個時候若說遇上刺殺那定要追查刺客。</br> 可長陽侯今晚也出了事。</br> 兩件事趕在一起,容不得旁人不懷疑。</br> 偏殿內一時沉寂,只有府醫安靜地給羅辛處理傷勢時發出的一點聲音。</br> “陶叔,我這傷勢需要養多久?”</br> 陶大夫專注低眉,把他的傷口從里到外清理干凈,雖然動作盡可能地小心,卻依然讓羅辛疼得冷汗淋漓,不斷地咬牙吸氣。</br> “要一個月吧。”從藥箱里拿出紗布,陶大夫給他的傷口里外鋪上一層上好的金瘡藥,然后開始包扎,“傷口不能沾水,受傷期間飲食要清淡些,不要動武,以靜養為主。等傷口結疤之后才可以下床。”</br> 一個月?</br> 羅辛皺眉:“時間太長,會耽誤事兒。”</br> 陶大夫瞥了他一眼:“傷在你自己身上,你要是覺得無所謂,現在就可以出去找個人大戰三百回合。”</br> 羅辛:“……”</br> 恨恨地在心里咒罵了聲,當然是罵罪魁禍首:“剛才離開的時候,果然就該把那龜孫子給閹了。”</br> 龜孫子?</br> 陶大夫不由好奇,究竟是誰這么大的膽子,居然連護國公主麾下的人都敢動?</br>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而已。</br> 作為一個盡責的大夫,他委實不該有太強烈的好奇心,擁有一手精湛好醫術才是最重要的。</br> 處理完傷勢,陶大夫收拾了藥箱告退:“老夫去給他煎藥。”</br> 這兩天天天守著藥爐子給綾墨煎藥治胃疾,如今又來了個羅將軍,公主府近日看來還真有點不太平。</br> 不過說到煎藥。</br> 陶大夫轉頭看了一圈,沒看到了夜紅綾之外的人,于是直接看向公主:“那位公子服了幾貼藥,以后可以慢慢食用熱食,但切記不可乍寒乍熱,這樣胃會受不了。”</br> 夜紅綾沒說話。</br> 綾墨就待在暗處,自然能聽到陶大夫的話,無需她多言。</br> 倒是羅辛,心頭忍不住生出一絲古怪情緒。</br> 他跟鳳羽有些日子沒來公主府了,殿下這里貌似發生了不少事情,還多了一個身份成謎的少年?</br> 而且他又想起一事。</br> “屬下聽說殿下把兵符交給皇上了?”羅辛皺眉,“玄甲軍是殿下一手帶出來的,怎么能輕易就交出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