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使這么說,我可當不起呢!尤其是剛才,帝使展露的身手,真令人心驚啊······”</br> 看著林熙的動作,斷修猙獰的面容上,突然出現表情變化,帶著濃濃的戒備。</br> 如他所說,剛才跟林熙交手,看似是平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經用盡全力,而林熙還有青霜劍——沒有解封的帝劍。</br> 斷修是一個梟雄,梟雄都有真本事,眼力更是驚人,他知道這個關鍵時候,林熙絕不像表面上,表現的這么平靜。</br> 如果換做他自己,他肯定會借這個機會,除掉心頭的大患。</br> 林熙的心頭大患,就是他斷修!</br> 所以在林熙前進時,他也在暗暗后退,隨時應對襲擊,他身后的恒奴二人,也都鎖定了林熙,準備策應戰斗。</br>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確保安全。</br> 事實上,林熙確有這樣的想法,他想要靠近斷修,拿下斷修,用斷修的性命威脅,救出鄧小雨,解決這個隱患。</br> 可惜,斷修看破了他的心計,便只好在原地駐足,改變最初的策略。</br> “斷修首領,我們兩人之間,就不用說虛的了吧?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潛進來的,又是怎么找到這里的······”</br> 林熙換了個姿勢,問出心中的疑惑。</br> 自從最近這段時間,并蒂垣怪事頻出,巡邏力量早已不是當初,幾乎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林熙潛到這里來,可謂用盡了心思。</br> 斷修一個外人,并蒂垣的死敵,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得進來的呢?</br> “帝使這么問,未免太小覷我族了吧······”</br> 斷修森然一笑,面容愈加猙獰。</br> 西山蠻夷與大巫覡,互相攻伐這么久,若沒有倚仗之處,早就被消滅了。</br> “是奸細!衛兵有你們的奸細······”</br> 林熙心念急轉,一下想通了關鍵。</br> 聽林熙猜的這么快,斷修笑的更猙獰了,說道:“帝使是聰明人!我族雖不屑陰謀,但跟大巫覡打了這么久交道,豈能沒有一點長進······”</br> 大巫覡能收買蠻夷族人,斷修同樣可以安插奸細,雖沒有有苗那么夸張,但對于敵對雙方來說,是必不可少的準備。</br> “那少祀官呢?他是你的兒子,也是你的族人,你親自來屠殺他,不覺得殘忍么······”</br> 林熙沉默了片刻,又看向瑟瑟發抖的少祀官,問出了終極疑惑。</br> 沿著林熙的目光,斷修也看向少祀官,嚇得少祀官一聲尖叫,癱軟在了地上,隨后又一道濕痕,從他褲襠下面擴散,散發著腥臭氣息。</br> 斷修厭惡的冷哼一聲,目光回到林熙身上,冷聲道:“這不正是帝使所求么?本首領親自來此,如你所愿······”</br> 林熙愣了愣,不解其意道:“如我所愿?這話什么意思······”</br> 不等斷修回答,恒奴便回應道:“帝使那日來我族,告訴少祀官的下落,不就是想脅迫首領么?但是帝使忘了,我族若受你脅迫,豈會還是我族?為了我族未來,大義滅親又何妨······”</br> 林熙心中一片恍然,瞬間明白了原委。</br> 只不過,林熙之所以這樣做,并沒有脅迫的意思,而是被斷修算計,心里不爽,想給他使個絆子,添點麻煩,卻萬萬沒有想到,斷修竟如此狠毒,不惜滅了少祀官,也要抹除后患。</br> 趁著林熙恍惚時,斷修又幽幽說道:“說起來,本首領還要感謝帝使······”</br> 林熙皺了皺眉,沒有接話,等斷修把話說完。</br> 斷修繼續道:“這個孽畜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天下第一,這些年來,目無我這個父親,暗中籌謀造我的反,真以為我不知道么?我念他年幼無知,不與他計較,想著等他再大些,便能明白我的苦衷······”</br> “可惜,我還是看錯了他!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受有苗蠱惑,又受有苗的利用,出賣我族,陷我族于萬劫不復!如此孽畜,我豈能再留他······”</br> 如果斷修雖說,少祀官和許多財主家的傻兒子一樣,生來便自以為是,看不起自己的老子,以為斷修龜縮西山,埋沒了整個部族。</br> 他自幼的夢想,便是帶領族人,重新回到并蒂垣,后受連夷等人蠱惑,愈發傲慢無知,卻又志大才疏,一直沒有作為。</br> 直到林熙第一次去西山,他受到連夷等人蠱惑,決定搶奪神物,把斷修逼上絕路,然后跟大巫覡開戰,帶領族人重回并蒂垣,才有了后來的事情。</br> 他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苗的算計——他只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br> 正是因為如此,斷修打探清楚真相后,決定大義滅親,不能給有苗、大巫覡落下把柄,禍及整個部落。</br> 一個有苗的寒螀獸,便已經難以對付了,更別說同時面對有苗和大巫覡,若真的有那一天,西山蠻夷必然滅族。</br> 只是斷修沒有想到,林熙竟然突然出現,撞破了他的屠殺,真不知是巧合呢,還是另有緣由。</br> “斷修首領,你族的個人恩怨,我可以不管,但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少祀官······”</br> 林熙沉吟了片刻,最終做出了取舍——蠻夷的家事,他管不了,而且他來此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探聽消息。</br> “哦?帝使想問什么······”</br> 似乎早有所料,斷修并未感到意外,反而眉峰一揚,饒有興趣的樣子。</br> 林熙沒有回應斷修,當做他已經默認了,繼而轉移目光,看向那位少祀官。</br> 他仔細打量少祀官,看這位財主家的傻兒子,志大才疏的蠢貨,究竟長得什么樣子。</br> 可惜林熙失望了,這位年輕的少祀官,長相倒是英武,眉宇之間,有斷修的影子,但是在生死面前,他所表現出的狀態,實在是讓人悲哀。</br> 換個說法,他已經被嚇傻了。</br> 再聯想那一日,連夷被白曾脅迫時,果斷答應了合作,其實就應該想到,少祀官是何等養人。</br> 如此不堪之人,竟然妄想復興部族,當真可笑無比。</br> 他會有如今下場,成為有苗的棋子,被自己的父親滅殺,早已在情理當中——即便沒有斷修,此番事件過后,大巫覡和有苗也饒不了他。</br> “帝使請問吧······”</br> 斷修不敢徹底撕破臉,經過短暫的猶豫后,帶著身后的恒奴二人,退到了旁邊等候——他已經猜到,林熙會問什么問題。</br> 此外,他還要倚靠林熙,找到神物和鑰匙。</br> 又過了片刻,林熙打破沉默,問少祀官道:“把你們知道的,全都說出來吧!如果能讓我滿意,你們可以死得痛快點······”</br> 聽到林熙的話,少祀官等人騷動的更厲害——世上沒有人不怕死,而比死更怕的,便是受盡折磨而死。</br> “就算父親要殺死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們半點消息,你死了這條心吧······”</br> 少祀官雖非常恐懼,但還是有幾分骨氣,他推開身邊的族人,從地上爬了起來,慘笑著望著林熙,臉色一片猙獰。</br> “刺啦······”</br>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覺得一陣勁風襲來,伴隨著劇烈的破空聲,從他耳邊擦身而過,繼而傳來利器割裂皮膚的悶響,以及身邊族人的悶哼聲。</br> “噗通······”</br> 僅存的幾個蠻夷中,一個跟少祀官相仿的年輕人,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并想掙扎和說些什么,卻被血沫堵住了喉嚨,不甘的倒了下去。</br> 那道破空聲,是一枚突然襲來的石子,射中了年輕蠻夷的脖子,尖銳的石子穿過皮肉,從他后脖頸子射出,頓時鮮血如噴泉般,濺射的到處都是。</br> 石子的主人,赫然是斷修身后的恒奴。</br>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少祀官驚恐不已,身體不可遏制的顫抖,若那枚石子偏離兩分,死的就不是年輕蠻夷,而是他這位少祀官。</br> 與此同時,斷修陰森的聲音,悠悠傳來:“我沒有帝使的耐心,既然你們不愿意說,那就都不用說了,直接赴死吧······”</br> 聽到自己父親的話,少祀官再度顫抖,心理防線頓時崩塌,大聲喊道:“我說,我全部都說······”</br> 林熙瞥了眼斷修,道:“我要聽真話!如果被我聽出有假,誰都救不了你······”</br> 少祀官唯唯諾諾,趕忙把自己知道的,以及跟白曾合謀的,全都交代了出來。</br> 眾多的交代中,有一條最重要的信息——白曾懷疑,開啟神物的鑰匙,很有可能在巧倕氏那里!</br> 若林熙所料不錯,那件所謂的鑰匙,就是巧倕氏說的寶物。</br> 得知這條消息后,林熙愕然了許久,瞬間解開了許多疑惑,但也有更多的疑惑,重新困擾著他。</br> 此外,他還想到一個關鍵,于是問道:“昨天下午在醴湖,那些蒙面人是誰?是你們還是有苗······”</br> 既然鑰匙在巧倕氏那里,那么昨天下午的蒙面人,其目的便可以解釋了——他們也是為鑰匙而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