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們陸陸續續到了，他們很少來，而且施落不常在京城，便和他們錯過了，故而這是她第一次見這幾位同父異母的兄弟們。</br> 三個郡王個個都很溫和，屬于氣質儒雅的，他們的妻子們也都很賢惠，孩子們也都來了。</br> 比起他們來，武皇后這邊的著實太單薄了。</br> 太子就一個兒子，蕭羽至今未娶，蕭鋮一個女兒，蕭沂昏迷不醒，蕭墨…</br> 武皇后第一次覺得自己當初是不是錯了，她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個個子嗣單薄，還有不愿意娶親的。</br> 武皇后覺得一定是因為自己教育的不好，導致他們成了現在這樣。</br> 看著兒孫滿堂的那些個郡王們，武皇后心情復雜。</br> 她鉆了牛角尖。</br> 或許她當初不該那么做，因為和蕭慎斗氣，對自己的兒子們不聞不問，還讓他們產生了別的想法。</br> 她越發憔悴了，無論施落怎么勸說她就是聽不進去。</br> 施落知道她現在傷心，便也不多說，只能等蕭慎下葬后再說。</br> 蕭慎的葬禮很順利，大周境內已經修好了皇陵，目前為止，只葬著蕭慎一人。</br> 武皇后心里難受：“都說落葉歸根，他一個人會寂寞。”</br> 這話不知道怎么勸，南越遷都的影響確實很大，可是要發展，這就是必須的。</br> 蕭慎葬禮之后，便是太子的登基大典。</br> 過了幾天是太子妃的封后大典，武皇后便成了太后。</br> 蕭鈺本來想給蘇墨個封號，可是蘇墨拒絕了，他說自己是鐘歲言的兒子，將來要給他養老送終的。</br> 蕭鈺聽到了不同尋常，他深深的看了蘇墨一眼：“你妻子已經懷了身孕，你要做爹了，也算是上有老，下有小，凡事多替他們考慮考慮，不能由著性子胡來。”</br> 蘇墨笑了下：“你說什么呢，我不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br> 蕭鈺想說，你若是有分寸我也不用這么擔心你了。</br> 該說的都說了，蕭鈺忙碌了起來，他的后宮干凈，他沒有什么值得操心的事情。</br> 可是太后卻有點執著，看著冷清干凈的后宮，太后只覺得悲涼。</br> 無論是誰來說都不管用，精明要強了一輩子的她，晚年卻陷入了一個怪圈里，她把自己困了起來，日日折磨。</br> 最不好受的就是皇后了，皇后大病一場，本來身子就弱，如今太后又成了這樣，皇后也是心力交瘁。</br> 施落見到她的時候嚇了一跳，她怎么覺得皇后比她臉色還難看。</br> “皇嫂這是怎么了？”施落問。</br> 太后是施落親娘，皇后知道有好多話不能對著她說，可她還是忍不住，便說了些。</br> “母后有那個意思，可是她又很難過，不愿意說出來！”她嘆了口氣：“我想著，后宮確實冷清，皇上膝下就洵兒一個…”</br> 施落明白了。</br> 太后因為蕭慎納妾怨恨了他半輩子，如今老了，她又鉆了牛角尖，覺得自己錯了，其實是太傷心，不愿意接受蕭慎死了的事情。</br> 她想讓皇上宮里添些女人，可是又說不出口，一旦說了，就證明自己是錯的了。</br> 而皇后這邊顯然也是動搖了。</br> 施落不能說她們做的對不對，畢竟皇上就是皇上，身在皇家，有些東西真的很難兩全。</br> 施落沒接皇后的話，她去看了太后，開導了她一番，可沒什么用。</br> 出了宮，施落忽然覺得很累很累。</br> 她還以為，太平之后，會是大圓滿的結局，可到底是她太天真，人生在世，哪里有圓滿一說。</br> 身在高位，其實才更多了幾分身不由己。</br> 她回府，閉門不出，和如夢她們給孩子做衣服，男孩女孩都有，甚至還有衛琮曦的，春夏秋冬的衣物，鞋襪她都做，她不讓自己閑下來。</br> 她做的時候，衛琮曦就在她身邊陪著他，他推了所有的差事，什么都不想管了。</br> 日子一天天過，施落瘦的皮包骨頭，早就沒有了往日的風華，她像個被吸干了身體的行尸走肉，若不是那一雙眼睛，定要以為她是個死人了。</br> “我是不是很丑？”施落問。</br> 衛琮曦寵溺的看著她，笑道：“不丑，很美。”</br> 施落很開心：“明知道是假話，可我還是愿意聽。”</br> 衛琮曦道：“我說的不是假話。”</br> 他看著她，一雙眼睛漆黑深邃，像要將施落吸進去一般：“你在我眼里就是最美的，不管變成什么樣子。”</br> 施落咯咯笑了：“衛小王爺嘴上抹了蜜了。”</br> 衛琮曦在她唇上親吻了一下：”甜不甜？”</br> “甜！”施落又笑作一團。</br> “我死了，你會好好照顧孩子嗎？”她問，滿含希冀的看著他。</br> 衛琮曦知道她想要什么回答，可他還是說：“不會，我無法面對他，或許我會叫人送進宮讓你母后養著，他不會吃虧的。”</br> 施落看著他，看了一會兒，想說什么，張了張嘴，最后才說：“這樣也好。”</br> 衛琮曦沉默。</br> 施落說：“所以你要和我一起死？”</br> 衛琮曦道：“或許吧，我沒辦法承受沒有你的日子。”</br> 施落動容了。</br> 她看著衛琮曦點點頭：“好，我知道你的選擇了，也好，我們下輩子或許還能在一起呢，我也怕黃泉路上寂寞。”</br> 衛琮曦看著他笑了。</br> 府里除了施落和衛琮曦，所有人都有些小心翼翼，他們大概知道了什么，氛圍沉重。</br> 施落和衛琮曦反而成了灑脫的那一個。</br> 又過了一段日子，王婉晴被抓住了，大越的望月門不是吃素的，王婉晴對晉王沒了用處，晉王便不在管她，望月門找她很容易。</br> 她被帶回了新京，大理寺查了案子，很快定了罪，她的罪狀公示出來，所有人都知道了，前段時間的瘟疫幕后黑手居然是這位大周的前太子妃。</br> 眾人憤怒了。</br> 不管是什么人，刻意制造瘟疫，其心可誅。</br> 王婉晴判了斬立決，行刑的時候，大半個新京的百姓都來了，拿出菜葉子，臭雞蛋往王婉晴身上扔，王婉晴一臉平淡的看著周圍的人。</br> 她看著繁華的街道，想起了曾經。</br> 她做了太子妃，本來有機會做一國皇后的，可如今她的夢碎了，徹底的碎了。</br> 她抬頭，一只臭雞蛋甩在她臉上，王婉晴并沒有去擦，任由那些蛋液留在臉上。</br> 王婉晴邪惡的笑了。</br> “蕭近月，衛琮曦，都是你們害了我，我死也不會放過你們。”</br> 她惡狠狠的說。</br> 良久她又笑了，蕭近月我留了禮物給你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