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澤,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走廊上,裴澤一言不發(fā)的拉著方媛往病房的方向走,他心里雖生氣,可怕方媛行動不便,他還是刻意放慢了腳步。
方媛一直掙扎,他死死的拉著她的手,直到來到走廊盡頭的病房門前才放開她。
“你干什么?!”
方媛生氣的大喝,埋怨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阿東,裴澤在心里嘆了口氣,“你不要用那樣的目光看阿東,若不是他給我打電話,今天這件事,恐怕就不會那么簡單的收場了。”
方媛生悶氣不說話,裴澤定定的看著她,他心里總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方媛的臉,從他有記憶開始都印在他的腦子里,一分一秒也沒忘記過。他們曾經(jīng)分開過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里,他對方媛的思念可謂是鐫刻在了骨子里,若不是那段時間對她的思念和執(zhí)著,或許,他也走不到今天。
可是此刻不知為何,他竟覺得眼前的人有些許陌生,她比過去美麗了不知多少倍,也不似兒時一般渾身長滿了刺,她就在他身邊,溫柔,體貼,千依百順。
可剛才,他卻在她眼里看見了淡漠。
對人情的淡漠,對生命的淡漠。
這樣的認知讓他的靈魂都為之一顫,一個對生命都淡漠的人,如何能去愛另一個人?
他竟覺得心里記著的那個人,有些模糊了。
方媛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看向她的目光里是從未見過的凝重,她的心莫名慌了幾拍,她想了想,猶猶豫豫的拉住他的手,“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不是已經(jīng)道過歉了嗎?”
“所以,你讓我白天回家休息,就是為了來鬧今天這一出,是嗎?”
裴澤的語氣悠緩而冷淡,方媛竟一時聽不出他的情緒。
“當……當然不是!你怎么能這樣想我呢阿澤,我是心疼你夜里守夜太累……”
“那為什么,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叫技術(shù)部非法竊取醫(yī)院監(jiān)控視頻?”
裴澤定定的看著她,她的目光閃爍了一瞬,垂下了眼。
“小媛,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裴澤壓低了聲音,“我本以為你只是任性,所以我平日都由著你慣著你,哪怕因為你的任性得罪了誰,我也覺得無傷大雅,因為我有能力去善后,可我沒想到,你竟然毫無底線恣意妄為到這種地步。”
裴澤的語氣不重,話語卻是冰冷的,“若今天有人深究竊取監(jiān)控視頻這件事,不只是你,整個公司都要因此而負上法律責任,做這些事的時候,你想過這些嗎?”
方媛的淚水大滴大滴的掉出來,她伸手抱住他,“阿澤,對不起,或許我的行為不恰當,可我是太在意你了啊!我不允許你心里有別人,你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你哪怕是一絲一毫被別人沾染了也不行!”
方媛?lián)湓谂釢蓱牙铮呎f邊掉淚,她本以為很快就能聽到裴澤的回應,他會抱緊她,然后向她解釋,然后安慰她,可是她撲在他懷里很久都沒等到回應,她微愣的抬起頭看他,只見他的臉色依舊冷如冰霜,她心里一驚,頭埋得更低了。
“阿澤,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你要是對我以外的女人好,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阿東,幫我找兩個最好的看護,24小時看護老爺子。”裴澤打斷了她的話。
“好。”
“以后公司里,任何指令都要問過我才能執(zhí)行,只要我沒說同意,都不能執(zhí)行。”
“知道了,老板。”
方媛一愣,著急的從他懷里抬起頭來,“不要啊,看護照顧不好爸爸的!”
裴澤拉下她的手握在手里,方媛卻感覺不到什么溫暖。
“你放心,我在。”
方媛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低頭看她,“公司的事我會管,爸爸的病我也會照顧,你回家安心待產(chǎn)吧。”
方媛訥訥的看著他,他的意思不就是……
不讓她來醫(yī)院,不讓她和那個女人碰面了?!公司里也沒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憑什么?!
她心里氣得火燒一樣,可目光觸及裴澤冰冷的雙眸,她又一句話都不敢說。
想了許久,她點點頭,“好,我安心回家待產(chǎn)。”
裴澤的臉色緩和了些,牽著她往電梯的方向走,路過醫(yī)生辦公室,碰巧遇見提著包出門的木羽,三人來到電梯間,尷尬的一同等電梯。
時間仿佛流動得緩慢起來,裴澤不由轉(zhuǎn)頭看了木羽一眼,她一如往日的冷淡和平靜,可他腦海里卻頻頻想起徹夜為爸爸動手術(shù)的她,和剛才被杜阿姨拉住痛哭落淚的她。
想到她最后對杜阿姨的承諾,莫名的溫暖,緩緩流進他的心。Xιèωèи.CoM
“叮”聲響起,裴澤和方媛進了電梯,木羽站在原地沒有動,她的目光和裴澤相對,她本以為他會如平時一般禮貌的對她點頭致意,可他卻只是定定的看著她,目光真摯而溫柔,木羽忽而想到他剛才極力幫她說話的樣子,有些尷尬的轉(zhuǎn)開了目光。
目光流轉(zhuǎn)間,她瞥到方媛,微微愣了愣。
方媛看著她,一如既往的仇視針對,只是她總覺得此刻的方媛目光里有些平時沒有的東西,比如……
狠戾,陰鷙。
方媛之前和她發(fā)生激烈爭吵的時候也從沒有露出過這樣陰暗的眼神,陰暗到讓人后背發(fā)涼,電梯門緩緩關(guān)上,木羽嘆了口氣。
管他有多陰暗,跟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撇開了心頭莫名的不安。
驅(qū)車堵在回家路上,木羽滿心滿腦都是杜阿姨,她拿過手機,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小羽,你怎么這個時間來電話啊?下班了嗎?吃飯了嗎?米粒還好嗎?”媽媽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木羽露出了笑容。
“你怎么那么多問題啊,我先回答哪個呀?”
“都行都行!你們好不好呀?”
“好,都挺好的。”
媽媽的聲音猶豫了一瞬,“秦柯……對你還好嗎?”
木羽嘴邊的笑容頓了頓,“也挺好的。”
媽媽高興極了,“那就好那就好!”
“媽。”木羽輕聲喚她。
“嗯?”
“我想你了,也想我爸。”
媽媽低聲的笑起來,“傻瓜,想我們就回來啊!”
木羽心里有些失落,老家離城里無非也就是四五百公里,就算開車也只要六七個小時,可這六七個小時,于她來說卻像咫尺天涯般無法跨越。
她的鼻尖微微泛酸,“媽,我不在的日子,你和爸爸都是怎么過的啊?”
殷愛梅愣了愣,“……怎么過?不就是……像平時一樣過嗎?你怎么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木羽笑著打斷她,“我就是想知道,這些年我不在的日子,你們都是怎么過的。”
是不是也像杜阿姨一樣,每天都在等待,坐在家門前,望穿了通往家里的那條路。
“我們……不就是早上起來吃早飯、看書……”
殷愛梅仔細的說著,木羽認真的聽著,偶爾說到高興的地方,木羽也跟著一起笑,可她眼前卻忍不住氤氳起來。
他們的生活有規(guī)律的重復著,日復一日,他們似乎有很多事情做,有很多事能填滿那些空白的時間,那些事里,沒有一件是關(guān)于她,卻又件件都是關(guān)于她。
因為她不在,所以他們只能那樣,日復一日,沒有新意的重復著,用那些舊事把新的每一天都填滿。
他們也在等,可等的不是她的歸期,而是生命的盡頭。
他們,連等她的資格都沒有。
殷愛梅說完,木羽克制著沒有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媽,過兩天我安排一下,把爸爸接到醫(yī)院治療吧?”
殷愛梅的聲音頓了頓,“不用,你爸好著呢!又沒有癥狀,來醫(yī)院治療什么?”
“要給爸爸做個全面的檢查……”
“哎呀,不用檢查,好著呢!”
殷愛梅笑著打斷她,木羽無奈的嘆氣,“那好吧,等有時間……”
“小羽啊,媽媽這鍋里還炒著菜呢,要不晚一點我給你打電話我們再說?”
木羽笑起來,“好,媽媽,晚點聊……”
話還沒說完,媽媽掛掉了電話,木羽看著電話上的“媽媽”二字笑了笑,專心開車。
殷愛梅掛掉電話,快速的來到床邊,扶著木建國撐起來半靠在床頭上,“吃了藥,好些嗎?”
“嗯,好多了。”木建國臉色蒼白,點了點頭。
“剛才小羽來電話了,要不,我們?nèi)バ∮鸬尼t(yī)院檢查一次吧?她醫(yī)術(shù)那么好……”
“不要去打擾女兒了。”木建國擺手打斷她,“她自己一個人在城里生活,身邊也沒個什么能幫襯的人,婆家還為難她,她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我這是老毛病,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想到木羽,木建國眼里泛著溫柔的光,“我們這一去,萬一又惹了婆家不開心,他們再為難小羽可怎么是好?”
殷愛梅垂著眼,眼淚在眼睛里打轉(zhuǎn),“是,你說的是,可你這病……。”
“等明天……咳咳……明天我們?nèi)タh醫(yī)院看一看,拿點藥回來吃也就好了。”
“好。”殷愛梅拉了拉木建國的被子,“你說什么都好,你說了算。”
木建國笑著抬手撫了撫她的臉,“不哭,好不好?”
“好。”殷愛梅抬手抹掉眼淚,眼淚卻掉得更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