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里的城市很安靜，卻又滿是喜慶氣息，木羽拿著保溫杯站在露臺上，耳邊泛著微風，微涼，卻不刺骨。雪已經不下了，已近冬天尾聲，她吸了吸鼻子，輕輕呵口氣，白色的霧氣在空氣里消散。
    一件大衣遞到她手邊，她回頭，裴澤站在她身后，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一如既往的和煦，“那么冷的天，不穿外套容易生病。”樂文小說網
    木羽垂眼看他手里的外套，是自己掛在辦公室里的，她伸手接過，“為什么沒得到同意就擅闖醫生辦公室？”
    “當然是為了……這個。”
    他笑著從懷里拿出個飯盒，打開蓋子，香味撲鼻，本就餓著肚子的木羽一瞬間只覺得自己餓得前胸貼后背，她抬眼看他，“你這是……”
    他把飯盒遞到她面前，“我包的餃子，嘗嘗。”
    木羽看向飯盒里的餃子，一個個整整齊齊，精致極了，她有些詫異，接過裴澤遞過來的筷子，“你包的？”
    “當然，不然呢？”
    木羽餓得無法言說，也顧不得其他，低頭就吃了一個，皮薄肉厚，香味撲鼻，她懷疑的抬眼看他，“這是你包的？！”
    裴澤無奈的笑起來，“好好好，我買的，速凍餃，好嗎？快吃吧。”
    木羽嘴邊不自覺浮起微笑，這餃子不吃還好，吃了一個，她只覺得自己餓得眼冒金星，恨不得連著飯盒都吃進去，她一時也顧不得什么禮數，低頭吃起來，一個接一個。
    裴澤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開口，“慢慢吃，要醋嗎？我帶了醋。”
    木羽點頭，熱乎乎的餃子咬在嘴里，她話也說不清，“……要啊要啊……‘罩子’一定要有‘處’……”
    裴澤失笑，把一個小盒子遞到她面前打開，“慢慢吃，別噎著。”
    木羽滿足的吃著，也不知裴澤這是什么醋，酸味純正，每個蘸了醋的餃子塞進嘴里都能酸得她瞇起眼睛，餃子餡的香味和醋的酸味中和在一起，滿足得她無法言說。
    就像兒時過年爸媽包的餃子，總能吃得她心情舒暢，心滿意足，滿滿的幸福感。
    一飯盒的餃子不多時就見了底，她忽然抬起頭看著裴澤，“對……對不起，你……吃過了嗎？”
    “哈哈哈……”
    裴澤忍不住大笑起來，“我當然吃過了，我和爸爸一起吃的，你夠了嗎？如果不夠，我可以回家再給你煮一份。”
    “夠了夠了。”
    木羽雙頰微紅，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狼吞虎咽過了，更何況還是在這樣特別的日子，還在一個不太熟悉的人面前。
    因為方媛的關系，她打定了主意不跟裴澤多說一句話的。
    誰知道在這個闔家團聚的日子，在這個沒有人想得起她來的夜晚，竟然是他，給餓著肚子的自己帶來絲絲溫暖。
    她把裴澤的飯盒蓋拿過來，轉身就要走，“我洗干凈還給你。”
    “不急不急！”
    裴澤笑著攔住她，“我們老家有個風俗，從年三十晚上就不做家務了，初二再做，否則這一年都是勞累的。”
    木羽聽著新鮮，笑起來，“那那些吃過的碗還不長毛？”
    裴澤也笑起來，“不會，可如果遇上我這樣到年初七都不動手的懶人，那必然是要長毛了！”
    木羽笑著，垂眼看著手里的飯盒，不由得對裴澤好奇起來。
    她好奇的抬眼看他。
    他像是個事業有成的男人，她見過他和那些高層人物談笑風生的樣子，言辭之間不似泛泛之輩，他身邊的方媛飛揚跋扈，想必平日里也是優渥慣了的。
    可這樣的他，竟然會和面包餃子。
    “你為什么會包餃子？”
    裴澤不答反問，“好吃嗎？”
    “嗯，很好吃。”木羽笑著點頭，“蘸著醋，很像小時候在家吃的餃子。”
    “好吃就好。”裴澤拿過她手里的飯盒，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來。
    木羽想了想，也在他對面坐下來，“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不在辦公室，你肯定在這里啊。”
    “為什么？”
    “你的生活習慣很簡單，點外賣只點那幾家，在固定的店里買奶粉和尿不濕，你不喜歡變化，也不喜歡嘗新，既然上次你約了我來這里，那就證明這里是你常待的地方，你不在辦公室，當然在這里。”
    木羽瞪大眼睛看著他，“你是個間諜吧？！”
    裴澤攤開手笑，“抱歉，職業習慣。”
    “你們公司是做情報的嗎？”
    木羽本是玩笑話，他認真的想了想，點了點頭，“靠近了吧。”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沒吃飯？”
    “我中午看見你點了外賣。”
    木羽定定的看著他，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緒在滋長。
    眼前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細致得多，還貼心得多。在她的心如同這座城市一般冰冷寂靜的時候，她沒想到，竟然是他。
    竟然是這個她打定了不說一句話的他，注意到了這個連自己都快要遺棄的自己。
    她的心里泛起久違的感動，很想對他說一句“謝謝。”
    他抬起手里的瓶子喝了口酒，木羽的目光落在酒瓶上，酒瓶上的包裝簡單，價格親民，是過去爸爸常喝的那種酒，眼前的裴澤穿著講究的衣服，氣宇軒昂，和手里那簡易的酒瓶格格不入，卻又有種莫名的協調感。
    她帶著笑看著他，目光帶著探究，“你這個人，很奇怪。”
    “哪里奇怪？”
    “你看起來事業有成，可你會和面包餃子，你看起來條件優渥，卻會喝價格親民的酒，很奇怪。”
    “呵呵。”他低聲笑，“不然呢，我應該喝什么酒？”
    木羽偏著頭想了想，臉上透著認真，她不懂酒，可她聽陸然說過一些，只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應該怎么描述。
    “我應該喝洋酒嗎？進口的，高檔的？”
    “對對對！”
    木羽恍然大悟的點頭，裴澤看著她點頭如蒜搗，莫名覺得可愛，“所以呢？我不應該喝這樣的酒嗎？”
    木羽看著酒瓶想了想，“如果你喜歡，就是應該的。”
    裴澤嘴邊的笑容頓了頓，看著她的目光不由得溫柔起來，木羽笑著和他對視著，她眼里透著清亮的光，他的心跳莫名的參差起來。
    他驚訝的垂下眼眸，遮住了自己眸光中的漣漪，心里暗罵自己不該。
    不可否認，他是欣賞木羽的，欣賞她對職業的維護，對生命的敬畏，雖然她總是一臉高傲的樣子，可是每當他真誠懇求的時候，她也總會回報給他最大的真誠。
    他想，他們或許可以成為摯友。
    遠處的天空忽然綻開光芒，煙花在他們眼前碎碎的炸開，絢麗至極，照亮了整片天空，也照亮了木羽帶著笑意的臉，她眼里有純如孩子般的欣喜，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走到露臺邊上，笑著回頭看他，“你看，煙花，我已經很多年沒看過煙花了，好漂亮！”
    他看著她帶笑的臉，嘴角不自覺上揚，起身走到她身邊，“新年快樂。”
    木羽回頭看他，他低沉嗓音道出的祝福，仿佛從耳朵直直的鉆進了她心里，她笑起來，真摯的，明媚的，“新年快樂。”
    煙花在他們眼前綻開，照亮了二人帶笑的臉，他們高興的笑著，時間一分一秒的在他們的笑聲中流逝，木羽覺得，這是她這些年里最開心的一個新年了。
    裴澤拿出手機，想給方媛打電話說一聲新年快樂，可是電話一直沒有人接，他看著木羽笑了笑，把手機重新裝回口袋里。
    可木羽的笑意卻淡下來，她想起了那天樓梯間的那對男女。
    她看著裴澤嘴邊的笑，竟然有些不忍說出口。
    一定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她一定是誤會了，裴澤那么寵愛方媛，他們一定是幸福的。
    是她誤會了，一定是的。
    她回過頭看絢麗的煙花，再次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