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回家的第二天老劉就回來了,陸然一直待在臥室里整理東西,老劉在客廳里沒見到人,推開了臥室的門,陸然回頭看見進門的人是他,心里驚詫了一瞬。
自和他結婚以來,她素來都是主動的那一個,他主動來找她的次數屈指可數,她本以為她可以躲在臥室里不和他碰面的。
她依舊穿著曹煜給她買的裙子,一頭短發,清麗無雙,老劉忽然想到當初宴會結束時攔在他車頭前那個被雨淋成落湯雞的女孩,那時候的她,似乎也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走進臥室關上門,臉上沒什么表情,陸然猜不透他的心思。
“回來了?”他沉聲問。
“嗯。”
陸然輕聲答,不想面對他,拄著拐杖來到露臺邊,假裝無事的坐下。
老劉看了看屋子里多出來許多的東西,嘴邊浮起一絲冷笑,他來到她旁邊坐下,“出去玩了兩個月,開心嗎?”
陸然垂著眼沒看他,“我的頭受傷了,不記得之前的事,所以沒回來。”
老劉笑起來,“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玩得太開心,樂不思蜀了。”
他的話在陸然心底一扎,陸然還沒想好怎么答,他忽然抬手撫住她的頭,強迫她的目光與他相對,他臉上雖帶著笑,目光卻冰冷異常,陸然的心慌了一瞬,別開目光,沒說話。
“這兩個月你去哪了?”
你不是明知故問嗎?
陸然在心里答,面上也不敢駁斥他,“朋友家。”
老劉輕笑,“什么朋友?”
陸然抬眼看他,目光里閃過一絲慍怒,“普通朋友。”
“有多普通?普通到回了家還舍不得脫掉他給你買的裙子嗎?”
陸然看著他,心跳驟然就激烈起來,她是怕他的,怕他說來就來的攻擊,猝不及防的傷害,可是此刻,也不知是為什么,怒意在她心里升騰起來,她微微皺眉,“我穿這裙子是因為我喜歡,跟是誰買的有什么關系?”
“喜歡?結婚五年你都沒有穿過這樣的裙子,出去住了兩個月,就喜歡了?”ωωω.ΧしεωēN.CoM
老劉的聲音低沉平穩,陸然卻感到了隱隱的冷意,她咬了咬牙,“我過去本就喜歡這樣的衣服,是因為……”
是因為要當劉太太,所以她必須要得體,要端莊,她不能做個隨心所欲的小女孩。
“是因為什么?因為你是劉太太嗎?”
陸然沉默,沒說話。
“所以你也很清楚,什么是應該做的,什么是不應該做的,對嗎?”
陸然還來不及答,老劉的手忽然從她后腦移到她臉上,用力的鉗住她的下頜,她幾乎是一瞬間就疼得想尖叫,眼眶里頓時就蓄起了淚水。
老劉臉上冷得如同結了冰霜,“我花錢買了你,是因為我喜歡,你既嫁入了劉家,就沒有資格提‘你喜歡’。”
花錢買了你。
這五個字,把陸然的自尊踐踏得一絲都不剩,她心里疼痛至極,心里忽然冒出一股勇氣,她忍下眼里的淚水,嘴邊浮起冷笑,“你喜歡?你喜歡過我?這話你說出來,你自己信嗎?你喜歡的不是我,你喜歡的是那個得體的劉太太!”
老劉一愣,雙眸微微瞪了瞪,似是沒想到一向逆來順受的她會如此忤逆自己,他手上用力,她疼得眼淚幾乎要掉下來,愣是沒吭一聲。
“呵。”他笑起來,“看來你這兩個月學到了不少東西啊,告訴我,是誰給你的膽子這樣跟我說話?”
“我怎么跟你說話,有差嗎?我對你畢恭畢敬,你喜歡過我一天嗎?!”
陸然瞪大雙眸看著他,從未如此有勇氣過,還未等她反應,“啪”的一巴掌就扇在她臉上,力量大到她從沙發跌到了地上,還沒等她喘過氣,老劉便生生掐著她的脖子把她提到了床上,強烈的窒息感讓她覺得自己的肺要爆炸了,她拼了命的掙扎,可老劉力量之大,她根本就是徒勞。
在她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死去之時,老劉放開了她,欺身而上,死死的鉗住她的雙手,“怎么?現在不談錢,要談愛了?當初你堵住我的車頭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
陸然急促的呼吸,劇烈的咳嗽,他的身體緊緊的貼著她的。
自兩年前他離她而去他們便再沒同過房,此刻他把她壓在身下,竟讓她有種陌生感,心里莫名的抵觸起來,她咳了許久才緩過氣,用力的掙扎著,想從他身下離開。
陸然的抵抗讓老劉心頭拂上不快,他用力扣住她的手,俯身就要親下去,陸然的頭一偏,他的唇碰在她臉頰上。
怒火瞬間就攻占了他的心,他鉗住陸然的下頜,強迫著陸然轉過頭與他對視,不由分說的就吻上了她的唇。
陸然抗拒的緊咬牙關,忍著疼痛,用力掙脫他的鉗制把頭偏向一邊,老劉的手忽然伸入她的裙內,她驚訝得瞪大眼睛回頭看他,全身頓時就僵硬起來,她用力掙開他扣著她的手,把他伸入她裙內的手扣在了自己腿上!
不要。
她在心里懇求著,眼眶里頓時就盈著淚,老劉看見她目光里的哀求之色,怒意越發繁盛,他冷笑,“怎么,出去了一趟,我就碰不得你了?”
陸然依舊死死的扣著他的手,她不明白自己心里的抵觸從何而來,她只明確的知道,她不想他碰她。
她曾無比渴望他們能回到過去,她也曾瘋狂渴望他的愛,可自他上次用皮帶把自己抽得遍體鱗傷她便知道,她這一世也不可能得到他的愛。
因為他沒有愛。
他的心是一塊冰冷的硬石,他的世界只有錢和權,他的心上有洞,沒有人能用愛把它填滿,他沒有愛,也不會有愛。
若她沒有死過這一次,沒有觸碰過愛的溫度,或許她也能隱忍著過一世。
可她見過光,無法裝聾作啞,她既重新活過來了,便不想再回那墳墓里去。
她前所未有的渴望著自由。
陸然沉默不言,老劉譏諷的笑,“難道你要告訴我,你找到了真愛嗎?”
真愛。
陸然腦海里浮起曹煜的笑臉,她仿佛聞見他身上陽光的味道,那光倏然給了她勇氣,她看著他,長舒了口氣,“如果我說……是呢?”
老劉怒不可遏,重重的的一巴掌甩在陸然臉上,陸然疼得悶哼一聲。
“你也配?!”老劉鄙夷的從她身上起來,唇邊的笑冷若冰霜,“搞錢就專心搞錢,說什么愛不愛?如果你不想搞錢了,你告訴我,我會高抬貴手,讓你凈身出戶。”
說完,他轉身欲走,陸然倏然從床上坐起來,“如果我同意凈身出戶,你是不是可以放我走?!”
老劉頓住腳步,陸然攥緊了手,“如果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帶走,戶頭里所有的存款都還給你,你是不是……就可以高抬貴手,放我走?”
老劉回頭,陸然以為他又要回身打她,下意識的抬起左手擋在身前,誰知老劉只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著她,他的目光里閃過一絲愕然,陸然的心里甚至升起了一瞬間的希望。
她過去,是認不清自己,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現在她知道了,她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比此時更渴望自由,并非以愛之名,而是她想要新生。
她知道沒有“如果”,可她還是想試試。
這兩個月,她找回了曾經的自己,她重新回到了起點,她看到了生命的意義,她開始對未來有了渴望,她想離開這里,重新開始,哪怕一無所有。
她想成為“陸然”而非“劉太太”,重新活一次!
“你竟為了他?”
“不,與他無關。”陸然攥緊了雙拳,“我只是想作為‘陸然’,重新活一次。”
老劉認真的看了她幾秒,轉而低聲笑起來,“精彩,精彩得我都想為你鼓掌了!沒想到,結婚五年,你竟然還能給我這種驚喜,重新活一次?聽了真是讓人覺得感動,我現在開始相信你的腦子是真的受了傷了。”
他轉身要離開,諷刺的笑還留在嘴角,“等你凈身出戶之后我順便也會把你貪婪的父母送進監獄,我保證,以他們從我這里獲得的數額來算,他們一輩子也出不來。”
陸然瞪大眼睛看著他,難以置信,“你從未愛過我,為何……還要留我?!”
他最恨的難道不是別人拂了他的面子?她這兩個月跟曹煜住在一起,若傳出去,他的臉往哪里放?
老劉冷笑不言,轉身出了門。
你很快就會知道,我為何還留著你!
曹煜從山頂的莊園回來后,日日在別墅里消磨時光。
他白天在主臥里呆坐著,下午在沙灘的懶人沙發旁發呆,夜里坐在玻璃屋里仰頭看星空,這一看就是一夜。
這屋子里,處處都是陸然的影子,一時之間,他晃不過神來。
他想著陸然說,若你以后想來這游樂園我就陪你來,想著他叫陸然作“老婆”,陸然自然而然的答應,想著陸然在墜落塔的小車里緊抱著他,想著想著,他的眼前就蒙上了水霧。
這樣的日子,或許此生都不會再有了。
也不知她回去之后,過得好不好,老劉是否會為難她。也不知這兩月的時間,她是否已經找回了當初的那個自己。
也不知,她是否能快樂一點。
他默默的翻看著電腦,電腦里全是和陸然有關的東西。他從小就喜歡拍照,高中那三年,他拍了許多陸然的背影,后來去國外讀大學,他每日都要上國內的論壇,潛伏在論壇里找關于陸然的信息,看到陸然在學校發生的事,他高興得仿佛自己也在她身邊一樣。
他在國外本碩連讀,用四年的時間讀完了六年的課程,他滿心歡喜的考回國內陸然所在的那所醫科大學讀博士,可那一年,陸然已經不在校內上課了,他以為他能在畢業典禮上見到她,可畢業典禮那天,聽同學說,她已經準備要結婚了。
他努力了半生,卻還是和她錯過了,直到那天他在醫院里見到她,她戴著口罩,當她進門的第一眼他就認出了她,看見她的檢查報告,他心疼不已。
他聽聞她嫁給了一個比她年長很多的男人,他以為她是要做試管嬰兒,沒想到,后來私下一查,竟是被黑診所盜取卵子,他疼得心如刀絞。
他去了那個黑診所,想搜集證據后檢舉,可那個診所已經關閉,他撲了個空,于是只能拜托裴澤幫他查關于那間診所的事。
他和裴澤是多年的好友,在創立集益科技之前,裴澤就是靠做數據收集和分析起家的,他在這個領域的專業度,無人能出其右,可是沒想到裴澤的公司也出現了狀況,這件事便一直擱置了下來。
他一定要拿到證據,即便他不知道他和陸然是否還有明天,他也不能讓陸然白受了這個罪。
一旁的手機響起來,是裴澤打來的,他接起來,“哥。”
“打擾你了嗎?”
他垂眼看著電腦上陸然在海灘拍的照片,苦澀的笑,“沒有,她……回去了。”
裴澤愣了愣,“回去?回哪里?”
“回家。老劉找到了這里,所以……”
“你說老劉找到了你?”裴澤急急的打斷他。
“嗯。”
“他親自來的?”
“是。”
電話里傳來沉默,曹煜不解,“怎么了嗎,哥?”
“這件事,有問題。”
曹煜一時反應不過來,“有什么問題?”
“老劉愛面子,人盡皆知,他可以因為陸然打翻了茶杯就當著你的面對她家暴,足以見得他有多在意。你帶陸然離開,兩個月的時間,你們雖是清白,可在別人眼里,你們與同居無異,老劉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可他僅僅只是找到你,還讓陸然回去了……”
聽著裴澤的話,曹煜的心不由得提起來,這些天他陷在陸然離開的情緒里緩不過神,都沒有仔細思考這些事,現在裴澤一說,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老劉并不愛陸然,否則陸然不會在酒店里長住,他更不會當著他和林婉的面那樣對她。
不愛,就談不上寬容。
他既能找到這里,就證明他一直都清楚陸然的行蹤,他明明可以在陸然剛出事的時候就找到這里,可為何兩月后才來?
在他和陸然相處兩個月后,他為何還讓陸然回家?按照他的脾性,他應該馬上和陸然離婚,指控她婚內出軌,讓她一分錢都拿不到的凈身出戶,他應該是極盡所能的摧毀她,而不是假裝寬容的讓她回家!
曹煜思考著,后背一陣發涼。
這些問題,只有一個答案。
這些事,從一開始就是有意而為之。
他故意當著他的面給陸然難堪,他知道陸然一定會離開,他是在用陸然試探他,試探他對“榮和診所”究竟是什么目的!
他要找的人不是陸然,而是一直在暗地里收集證據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