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羽把米粒放下，來到衛生間，她打開手機一看，靜了音的手機有幾十通媽媽打來的電話，她深呼吸了幾口，回了電話，“媽。”
“小羽，你還好嗎！”
媽媽的聲音哽咽著，她的眼淚幾乎是瞬間就要掉下來，她笑了笑，“媽，我沒事，你們別擔心……”
“鬧得那么大，怎么會沒事，你別安慰我了！”殷愛梅打斷她，“你婆婆她……為難你了？”
如今說沒有，媽媽也不會信，木羽沉默。
殷愛梅低聲啜泣，心疼得巴不得從電話里傳過來，抱抱木羽，“你等一等，睡一會兒，明天一早我和你爸就買票過來，來了之后我們把事情講清楚，鬧矛盾歸鬧矛盾，但這樣的黑鍋，媽媽不能讓你背。”
“不用，媽媽。”木羽強忍著淚，“秦柯他……已經把事情講清楚了。”
“是嗎？真的？”
“嗯。”
母女二人沉默了一陣，木羽仿佛都在電話里聽見了爸媽的長舒氣聲，她心里涌上心疼，“媽，對不起。”
“說什么傻話！”殷愛梅哽咽，“要說對不起，也是爸媽對不起你……”
“媽媽！”木羽打斷她，不忍心聽她繼續說下去。“爸爸還好嗎？他一定擔心了吧，我想跟爸爸說話。”
殷愛梅看了木建國一眼，木建國擺手，殷愛梅只得告訴木羽，“你爸睡下了。”
木羽一愣，鬧成這樣，爸爸怎么會睡得著？
“媽，你別瞞我，爸爸是不是不舒服？”
殷愛梅覺得說不是也不合常理，只得附和，“剛才是有一點，可聽你說解釋清楚，也吃了藥，就好了許多了，他就是覺得太累了，所以先睡下了。”
木羽將信將疑，可在電話里，除了相信，她還能有什么辦法呢？就算媽媽說爸爸不舒服了，她能怎么辦？伸手把爸爸從電話里接過來嗎？
她的眼淚從眼眶里滑出來，從未對自己曾經的抉擇那么后悔過。
過去的她總想，讀好的大學，來大城市工作，接觸先進的醫療知識，將來就可以好好為爸爸治病，可到了此刻她才發現，要得越多，離得越遠。
越想護家人周全，最終的結果卻連日常的照顧和陪伴都做不到。
甚至連噓寒問暖都要小心翼翼。
這與她最初的設想，實在是相去甚遠。
“小羽，自你結婚，我都勸你，和順些，日子才好過。婚姻它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關系到兩個家庭三代人的幸福，這中間任何一環出了問題，婚姻里的兩個人就要受罪。媽也知道你委屈，可婚姻……它就是這個樣子。”
殷愛梅語重心長，“我們家出身低一些，所以我一直勸你忍一些，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覺得人格不分高低貴賤，所以你一直都用自己的方式在反抗著。”
木羽的眼淚吧噠吧噠的掉下來，她鮮少把自己的委屈透露給媽媽，她知道委屈是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所以她一直極盡所能的忍著，她知道總會好的，時間會讓一切都變好的……xしēωēй.coΜ
可此刻，她忍不住了，她泣不成聲，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努力構建的世界，會如此輕易的就被現實沖散。
“媽……為什么？地球上有60億人口，在這個世界都互聯了的時代，為什么想尋找一個和自己心有靈犀的人卻還是那么難？我做好了所有準備，我自以為嫁給了愛情，我不需要別人給我富貴給我未來，我只想有個人能在我孤單的時候陪我說說話，在我辛苦的時候能給我一句安慰，在我們經歷時間和生活的磨難時握緊我的手，可為什么……為什么到頭來，連最基本的理解都做不到？”
殷愛梅捂著嘴，眼淚一直掉，她心疼得無法言說，她不敢發出聲音，這樣的時候，她不能比女兒脆弱。
木羽泣不成聲，“媽，為什么想要一份你和爸爸那樣的感情，會那么難？”
電話里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殷愛梅長嘆了一聲，“小羽，媽媽自然是希望你什么都好，把生活過成讓人羨慕的樣子……可小羽，如果這樣的生活讓你不開心，那么，也不是只有忍下去這一種解決方式。只要你開心，不管你做什么樣的決定，爸媽都會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木羽的眼淚成串成串的掉，她當然明白媽媽的話是什么意思，她想起當初結婚時，爸媽高興又期許的樣子，他們幾乎拿出了所有能拿出來的東西給她做了嫁妝。
爸爸要秦柯當著所有親戚的面保證，他會給她一份幾十年如一日的歷久彌新，經過歲月的沖刷之后依舊能明亮如初的婚姻。
爸爸當然知道保證只是保證，可他依舊要聽秦柯這樣說，是因為……
她的婚姻幸福，是爸媽的夙愿啊！
她怎么能輕易做出這個決定？她如何能不幸福？
她抹掉臉上的淚，“我知道了媽媽，我會開心的，一定會的。”
這是她的回答，也是她的承諾。
“小羽，如果你實在不開心，那就帶著孩子回來住一段時間吧？”
“好，我知道了媽媽。”
掛了電話，她站在鏡子前呆呆的看著自己，這三個月里，鏡中的人仿佛老了二十歲。身材也不似原來纖細了，皮膚也不如原來緊致了，那些熬過的夜，淌過的淚，統統都成了痕跡，一筆筆劃在了她的臉上，身上。
可這些換來的，除了嫌棄，并無其他。
她不想哀嘆女人何其不幸，她只想告訴鏡中的自己，這生活既是自己選的，哪怕是跪著，這條路她也要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