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年的春節就要到了,李柱全對王小英說:“小妹,我想帶你一起到鶴崗去過年,不過,咱可不是為了去躲險,萬一真要和蘇聯打起來,鶴崗那也是前線,咱們是建三江六師,鶴崗北面就是寶泉嶺二師,二師的大倉庫就在HG市里。”王小英問:“鶴崗離我們遠嗎?”李柱全說:“JMS以北,一百二十華里就是鶴崗,我們離JMS是七百六十華里的樣子。”
這天,李柱全告訴王小英,明天早晨五點出門,走路到團部,坐大客去建三江。夜里三點王小英就心情激動的睡不著了,一會從被窩里探出頭來看看鬧鐘,再過一會,又從被窩里探出頭來看看鬧鐘,不到四點鐘她就催著李柱全和她一起起來了,因為沒有計劃吃早飯的這個任務,他倆各自打扮了一番,準備了一下所帶的東西就出門了。李柱全看了看灰暗的天空,還沒有一絲黎明的跡象,倆人頂著寒風殘月、辰星數點,踩著“吱吱”做響的雪地向前走著,冬日的空氣帶著冰冷的寒氣直往身上鉆。李柱全想到要到鶴崗去了,雖說是倆個人,可她不是我的苗苗,他的心里難過起來。而王小英的臉上卻寫滿了喜悅。
李柱全帶著王小英當天就來到了建三江,住在了六師師部招待所大樓里。快要過年了,招待所里的人也多了起來,說什么的都有了,主要話題,還是議論的中蘇邊境的問題,最可笑的有這么一位爺們,一本正經的對李柱全他們說:“昨天晚上,我在這里嚇的一晚上也沒敢合眼,今天我可要換個地方住了,你們都還不知道吧!建三江就數六師師部招待所這座大樓高,老毛子也早就盯上這個最顯眼的地方了,要打也一定先打這個地方,一炮打過來,我們可就四爪朝天全都王八了。”王小英聽了很害怕,李柱全聽了卻感到搞笑極了,盯著這位爺們看了老半天,心想:這小子不會是有神經病吧!就算大家都是近視眼,師部哪座大樓高低,人家也能看出來呀!這又有誰不知道哩?如果說這小子真有神經病吧!他又哪來的這么高的警惕性哩?一定不是神經病,只不過這小子膽子小的太可憐罷了。老毛子看你師部有座高樓離他最近,兩眼一瞪一炮就打過來嗎?這可真是開國際玩笑了,他們面對的可是一個泱泱大中華。還別說,這位爺們真是說到做到,還真的收拾了一下東西就開溜了。王小英說:“哥,你看他真走啦!”李柱全說:“你不會和他一樣,今晚也嚇的睡不著覺了吧!”
第二天上午,李柱全和王小英坐上了由建三江通往JMS的列車,一到車上,這關于中蘇邊境的問題,就聽到有人在做義務廣播啦!說:“這次中蘇之戰,我們可是做好了充分準備的,把JMS以東全部讓出來,做為我們的有力戰場,把拳頭收回來,再打出去這才有力量,老毛子來了,我們的腳下就是我們的戰場,也是他們的墳墓。”李柱全聽了心想:這爺們說的話讓人愛聽,象人話,也有點戰略戰術的眼光。
李柱全和王小英一坐上由JMS通往鶴崗的火車,王小英便說:“這回快到你說的苗苗姐家,鶴崗了吧!”李柱全心里一陣激動,難過的說:“快啦!還有五站地,我給你叨咕叨咕吧!連江口、半截河、鶴立、新華、俊德,過了富力就到啦!”王小英說:“哥,你對鶴崗這邊真熟悉,一口氣就能把五站地全說出來啦!我知道這是為什么,因為鶴崗有你甜蜜的回憶,你對這里的印象太深刻了,真是沒齒難忘啊!”李柱全看著王小英想,聽小妹說話,象個學生說的話了。
李柱全和王小英來到叔家,他和叔、嬸、弟弟、妹妹的,在一起還沒說幾句話,關于中蘇方面的國際新聞,他們就扯到這上面去啦!講話最熱烈的不是別人,而是李柱全的親叔,這準確性一定很高,那就好好聽聽吧!柱全叔說:“哎呀!沒想到,中蘇邊境這么緊張,你們還敢往外跑。”李柱全一聽,心想:你看看、你看看,這話從何說起哩?不懂地理,沒文化了不是?我這哪是往外跑啊!說往里跑,那還差不多。你還以為我這是從山東老家跑到您這里來的嗎?我這可是從建三江和蘇聯一江之隔的地方來的,說話不好聽,鶴崗往北還有個寶泉嶺二師擋著你們哩!再說我到您這來,和邊境緊張沒一點關系呀!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再往下聽聽長輩是怎么說的吧!柱全叔又說:“你們不知道,前段時間,這里鬧的有多緊,建國這都三十年拐彎啦!整個HG市從來沒有一下子全部停過電,可前段時間,全城那是漆黑一片,一直持續了五六分鐘,可把全城人搞懵了,還都以為這是地球不轉了哩!這人不是都活到頭了嗎?后來才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原來是火車在運送部隊,一晚上的功夫,鐵路兩邊全是部隊的帳棚了,當兵的個個全副武裝,只一天的時間,也就是第二天早上,就跟變戲法一樣,連個人毛也沒有了,聽說都到西邊的大山里去了。”李柱全想:我叔說的這一定是真的,哪有親叔給親侄兒開這種玩笑的,再說叔也沒有這個編瞎話的水平。李柱全也深深的感覺到,別看我邊境線上風平浪靜的,可我們早就做好一切準備了,她是萬無一失、永遠安康的。過了很大一會,李柱全這才把王小英和自己是什么關系,介紹給叔嬸一家人聽,柱全叔嬸說:“原來是你小姨子,苗苗怎么沒和你一起回來哩?”李柱全心一沉,又前前后后的把苗苗的事也給他們講了一下,一家人聽了后大大的吃驚了,心里都難過的不行,萬萬沒想到,這么個俊姑娘說沒就沒了。柱全嬸說:“原來我光認為你和苗苗只是朋友,在一起玩玩,哪想到你們倆,哎!啥也甭說了。”李柱全說:“我到鶴崗來,心里總想去看看苗苗她父母,可我真的沒那個勇氣,就是去了,給人家說些什么哩?這不是又讓人家難過一場嗎?我總覺的一萬個對不起他們,要不是我,人家這么個好寶貝女兒,能說沒就沒了嗎?”說著說著,李柱全眼淚汪汪的了。
王小英來到鶴崗跟誰都眼生,李柱全走一步,她就跟一步,春節剛過了沒幾天,王小英便對李柱全說:“哥,咱回三江吧!城里雖好,可我呆不慣,在咱連隊多隨便,想干啥就干啥,想去哪家玩就去哪家玩。”李柱全想:回去就回去吧!雖說在叔父家不是外人,可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呀!就要和生養葛苗苗的這座城市——鶴崗,再見了,李柱全一下子又想起了青石山,以前說好和苗苗一起去那里的,可今天……唉!真是讓人肝腸寸斷啊!苗苗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他們就在這座城市的南大營,可我眼睜睜的不敢去,只有我一個人到青石山上去看看了,青石山上,我和苗苗初戀的地方,我們有太多甜蜜美好的時光流淌在那里呀!李柱全對王小英說:“小妹,我要到青石山上去了,我會盡快回來的,明天咱就回三江。”王小英一聽,這下可堅決不干了。李柱全說:“到了青石山采石場,下了小火車,還要走很遠的路才能到我和你苗苗姐以前干活的那個地方,那條路冬天是沒人走的,雪又深。”王小英著急地說:“你總是拿我當小孩,路多遠、雪多深,你也拉不下我的,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不相信你就試試看吧!”倆人在大陸一上了小火車,李柱全便對王小英說:“以前我和你苗苗姐,就是常常坐這列車到青石山上去的,之后,他便一條一絡的給王小英講起了以前他和葛苗苗,在小火車上發生的一些事,王小英不錯眼珠的看著李柱全、認真的聽著他講他和葛苗苗的那些往事。
他們來到青石山,下了小火車往北一看,感到這里比鶴崗雪大了不少似的,雖說相隔只有幾十里地。李柱全帶著王小英往北走去,雪地上的腳印越來越少了,等出了采石場,再往北一看,白茫茫的一片,如果不是小路兩邊長著一些樹棵子,是根本分不清哪是路的,李柱全激動萬分,心里想:七、八年了,雖然雪這么大,可怎么也埋不住我對這條小路的熟悉,埋不住我和葛苗苗的足跡。和苗苗當年的歡聲笑語好象又在我耳邊響起。李柱全對王小英講起了當年他和葛苗苗一起在這條小路上走過的情形,雖然這一切都已遠去,可他和葛苗苗歡樂幸福的腳印卻永遠留在了這里!李柱全和王小英倆人,趟著厚厚的雪一步步的向前走著,王小英有時真的比李柱全還要快些,她不時地回過頭來,說:“哥,怎么樣?把你拉下了吧!”李柱全感到:王小英真的快長大了,發育的也很好,身體體質也那么好,窮人的孩子心理成熟的早,身體好象也一樣。繞過一座小山包,李柱全遠遠的就看到了那兩棟茅草房,七、八年了,它還頑強的站在那里,就象是有意在等待李柱全再次來這里似的。到了、到了,李柱全走近一看,兩棟屋的木門都已經被風吹雨淋的破爛的不成樣子了,門半開著,門口里刮進了不少的雪,這一切都好象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有的人從這里走了,永遠永遠的走了,這兩棟茅草屋,它們的使命完成了,也結束了少男少女們在這里充滿歡樂的歷史。李柱全首先走進了葛苗苗當年住過的宿舍,一推門,凄涼的陽光照進了屋里,里面空蕩蕩的,原來用一根根圓木支起的南北兩排大通鋪也不見了,屋里寒冷極了,寒氣直往骨頭里鉆,李柱全憑著記憶走到葛苗苗睡過的位置,來到了他曾經熟悉的地方,站在那里,看著用泥巴扶的土墻壁,希望還能在上面找到葛苗苗以前留下的痕跡,八年了,他和葛苗苗離開這里后,也許還會有別的女生在葛苗苗這個位置上睡過,盡管是這樣,李柱全還是把手悶子脫了下來,雖然手指被凍的刺骨的疼,他還是在泥巴墻上摸了又摸,眼里含滿了淚水,總覺的過去那美好的一切雖已成為了陳跡,可上面仿佛還留有葛苗苗這個美麗少女的溫暖氣息,他在心里念叨著:“苗苗,我心愛的愛人啊!你再也回不來了!八年前,咱倆在這里一起度過了多少個甜蜜的日子,青石山啊!青石山,在我倆初戀的搖籃里,到處都彌漫著我倆美好的過去呀!八年后的今天,卻讓我一個人把淚水灑在了這里,這是一個多么悲慘的現實。李柱全看到王小英在呆呆的看著他,他好象還看到王小英的眼里也含著淚花,她也許已經看出來是怎么回事了?李柱全還是對王小英說:“小妹,這就是你苗苗姐住過的地方。”王小英含著淚看著李柱全,用力地點了點頭,心里說:我已經知道啦!苗苗姐永遠的回不來了,看的出,哥是多么的愛苗苗姐啊!空當當的破屋里極度的寒冷,可李柱全站在葛苗苗睡過的地方總是不想動,他也知道在這種極度寒冷的空屋子里,時間一長會有凍死人的可能,他擔心凍傷了王小英,終于慢慢的退出了門,站在門前,給王小英講起了他從山東才來到鶴崗的青石山上時,是怎樣和葛苗苗在這里相遇的。之后他仰起頭面對蒼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這里本來是我和苗苗留下美好回憶的地方,可今天卻成了令我心如刀絞之地。”李柱全:“苗苗、苗苗”的喊起來,淚如雨下了。豈不知他的淚水使王小英一顆幼小的心,象一粒孕育著發芽的種子,吸收到了水份那樣在萌動了,她暗暗對自己說:“哥,苗苗姐走了,還有我,我一輩子、永遠也不會離開你的,我會陪著你、照顧你一輩子。”可李柱全只知道王小英十三歲了,其它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走出很遠,還不時地回頭看一看那兩棟破草房,看一看他和葛苗苗在一起綠化過的青石山,心中感到青石山上再也沒有花會嫣紅那一天了似的。他在心里念叨著:再見了青石山!想當年,感謝你讓我和苗苗用在這里相逢。唉!人生苦短,也許我今生是最后一次來這里了,但我會永遠永遠把你印在我的記憶里。青石山!我終生難忘的地方,她走啦,永遠的走啦!我來啦,我永不再來,最后把憂傷和淚水留在這里。
李柱全和王小英準備從鶴崗回建三江了,這天夜里不知什么時候又下起了大雪,柱全叔嬸怎么也不讓他們走,王小英不干,急的都要哭了,李柱全說:“坐上火車就沒事啦!”豈不知,麻煩還真在后頭,他倆早上坐上火車后,這雪幾乎一直都在下,當他們在建三江下了火車,來到火車站附近的旅館一問,房間都已住滿了。這時李柱全聽到有人說:“建三江北路通往勤得利二十七團的路被大雪封住了,建三江通往撫遠六十八團的南路和北路都是一樣,除了飛機,什么車也不通了。”李柱全聽有人這么一嚷嚷,覺的連頭都大了,這還得了,幾百里路被大雪封住,這麻煩可不是一般的大了,就是用機械搶通道路,三天兩天的也解決不了問題,這又刮又下的風雪天,就算找到旅館住下來,又吃又住的啥時是個頭哩?這倒是閑時候,關鍵是在這里舉目無親的,這兜里的銀子不多了,再返回鶴崗去嗎?錢也不夠,這不一樣也是愁嗎?想來想去,他覺的自己的權力還是小了點,不然的話,喊個直升飛機來接我呀!你說這不是廢話嗎?你李柱全不就是個小連長嗎?你看到哪位大首長行使過這種權力啊!就你這種心態,一輩子也別想再有多大出息啦!八月十五生孩子——趕到節上啦!怎么辦?走一步說一步吧!總得想辦法找個地方住下來再說呀!看樣子,到附近別的旅館去,也是鞋底上抹石灰白跑,還是到師部招待所去碰碰運氣吧!來到師部招待所一問,人家甩給他兩個字:滿員。這下可老寡婦生孩子,一點指望也沒有了。王小英說:“哥,這都到家了,咱又犯難啦!”這都到家了,王小英一句話驚醒了(夢)蒙中人,李柱全想:對呀!到家啦!連隊和師部不是一家嗎?我的邊防證在身上呢,上面還有某連干部我李某人的大名哩!我到師部信訪辦去,人家還不得高看我一眼啊!
李柱全帶著王小英來到了信訪辦,把證件一亮,把情況一講,那接待人員見了李柱全,說話不好聽的,就象見了自己的親爹一樣親熱,其實師部根據這種情況已經下了指示:只要是建三江兵團的人,無論干部職工還是家屬,因道路封鎖走不了的,都要免費提供宿食。接待人員對李柱全說:“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連乘車也是免費的,我把你住的房號、床位記下來,車通后會有人通知你,如招待不周有意見薄!”李柱全想:還意見薄哩!讓我給你磕幾個響頭、叫幾聲姑奶奶我都高興愿意。李柱全和王小英在師部住了整整一個來星期,一日三餐,和老蔣吃的不分高低啦!中午四菜一湯,早晚饅頭、包子、油條的變花樣。四菜一湯,不知您知不知道,我們的國宴有時也是這樣的,信不信由你!這可不是胡說八道的。這一個來星期因禍得福,可把王小英高興壞了,她常對李柱全說:“可別通車,光這樣才好哩!”李柱全對王小英說:“這就是我們兵、團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