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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br>  芊芊在醫(yī)院里住了一個月。</br>  這一個月中,若鴻有了徹底的改變。在杜世全開出的“條件”和“考驗(yàn)”下,他屈服了,他去“四海航運(yùn)”公司上班了。杜世全對他說得很明白:</br>  “你愛芊芊,不是一句空口說白話,所有的愛里面,都要有犧牲和奉獻(xiàn),我不要你入贅,不要你改姓。我只希望芊芊未來的日子,過得好一點(diǎn),希望我龐大的家業(yè),有人繼承。所以,你要芊芊,就必須依我一個條件,棄畫從商,進(jìn)入杜家的事業(yè),我要栽培你成為我的左右手!”</br>  若鴻聽到“棄畫從商”四個字,就嚇了好大一跳,本能地就抗拒了:</br>  “那怎么可能?畫畫是我的生命啊!要我放棄畫畫,等于要我放棄生命呀!”</br>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芊芊對你,更勝于你的生命嗎?你不是口口聲聲說,為了爭取芊芊,你愿意付出一切代價嗎?”</br>  “是啊!不錯啊!”若鴻凄然地說,“但是,愛芊芊和愛畫畫,這兩種愛是可以共存的啊!”</br>  “如果不能共存呢?”杜世全尖銳地問,“你要舍芊芊而要畫畫嗎?”</br>  “不!我要定了芊芊!”若鴻深深抽了一口氣,以一種“壯士斷腕”般的“悲壯”,說了出來,“好!我進(jìn)入杜家的事業(yè),我去上班,我學(xué)習(xí)經(jīng)商!但是,下班以后的時間是我自己的!我上班八小時,睡覺六小時,還有十小時畫畫!如果我能‘三者得兼’,有芊芊,有上班,有畫畫,那樣,你總不能反對了吧?”</br>  “你試試看吧!”杜世全說,“如果你不全心投入,我懷疑你的能力,是不是能三者得兼!搞不好,你三個都要失去!你試試看吧!”</br>  就這樣,若鴻進(jìn)入了“四海航運(yùn)”,到杭州分公司上班去了。杜世全給了他一個“經(jīng)理”的稱謂,讓他先學(xué)習(xí)航運(yùn)和貿(mào)易的基本事務(wù)。事實(shí)上,他上班的第一個月,根本不在上班,而在上課。四海的各部門首長,每天捧給他一大堆的匯報,關(guān)于船期、貨運(yùn)、轉(zhuǎn)口、管理、經(jīng)營、談判……他一生沒有進(jìn)入過這樣艱難而復(fù)雜的社會,像小學(xué)生般弄了一大堆的筆記,仍然是丟三忘四,錯誤百出。難怪,當(dāng)芊芊手腕上的石膏,被“一奇三怪”寫滿了吉祥話,而若鴻在上面寫的卻是:</br>  芊芊臥病二十一天,天天好轉(zhuǎn)!</br>  若鴻上班一十二日,日日成愁!</br>  芊芊看了這兩句話,真是心痛極了。但是,若鴻挑著眉毛,用充滿信心的聲音說:</br>  “不要擔(dān)心,我現(xiàn)在只是一開始,不能進(jìn)入情況!等我摸熟了,就會上軌道的!你放心,我要好好地干,不能讓你爹小看了我!”</br>  芊芊欣慰地笑了。能讓父親從激烈的反對,到現(xiàn)在這樣的妥協(xié),已經(jīng)非常非常不容易了,確實(shí)值得若鴻付出一番努力。如果能當(dāng)成父親的左右手,也不必再為“咯咯咯”來吵架了。</br>  七月,芊芊出院了。全家熱熱鬧鬧,一片喜洋洋。“一奇三怪”都來探視過芊芊,依然愛說笑話,仍然會把氣氛弄得非常歡樂。但是,子默只去過一次醫(yī)院,什么話都沒說,就默默地走掉了。子璇從來沒出現(xiàn),既沒去過醫(yī)院,也沒來過杜家。這種冷漠,使芊芊感到十分傷痛,當(dāng)她知道,自從自己受傷以后,若鴻就再也沒去過煙雨樓的時候,她就更難過了。雖然若鴻很輕松地說:</br>  “那有什么關(guān)系?沒有煙雨樓,我還有水云間呀!何況,我現(xiàn)在也沒時間畫畫了,我有那么多‘功課’要做,我有‘四海’呀!”</br>  四海,四海,四海是若鴻的地獄,里面既有刀山,也有油鍋,他一會兒上刀山,一會兒下油鍋,簡直痛苦極了。受訓(xùn)一個月以后,他開始正式著手工作,這才更體會到事事艱難。永遠(yuǎn)有弄不清的數(shù)目字,永遠(yuǎn)有弄不清的港口名稱,永遠(yuǎn)有弄不清的航線圖,永遠(yuǎn)有弄不清的商品……真不明白,為什么一天到晚要把甲地的東西送到乙地去?又要把乙地的東西搬到甲地來?</br>  這天,在辦公廳里,一大堆“副理”,圍著個“梅經(jīng)理”,人人都捧著公文,著急地詢問著:</br>  “梅經(jīng)理,華宏公司的棉花提單,我記得是交給您了,您快找找,是放在哪里了!現(xiàn)在等著要用!”一個說。</br>  “我找!我馬上找……”若鴻在一大堆公文里翻著找著。</br>  “等一等!”另一個把公文送到若鴻眼前,“梅經(jīng)理,這份提單,您簽字簽錯了!現(xiàn)在達(dá)興公司翻臉不認(rèn)賬,這筆運(yùn)費(fèi),要我們四海自行負(fù)責(zé)!”</br>  “豈有此理!”他大怒,罵著說,“你告訴達(dá)興,我們四海的船,第一,船期穩(wěn)!第二,信譽(yù)好!第三……第三……第三……”他想不起來了。</br>  “汰舊率高!”另一個副理忍不住接口。</br>  “對對對!汰舊率高,所以,所以……”</br>  “跟他們說這個沒有用,他們不認(rèn)賬還是不認(rèn)賬!”</br>  “梅經(jīng)理,”又一個“副理”從外面沖了進(jìn)來,氣急敗壞地喊,“慘了慘了!這份合約書有問題,報價單上您少寫一個零字,十萬塊的生意變成一萬塊了!這下賠慘了,怎么辦?怎么辦?”</br>  “少寫一個零?怎會這樣?”若鴻焦頭爛額地問,“你們送出去以前,怎么不校對一下?……”</br>  “梅經(jīng)理,”再一個急急問,“隆昌的王經(jīng)理在問我們,下個月五日出發(fā)的合順號,是不是鐵定在連云港靠一下?”</br>  “靠一下?好好,就靠一下……”若鴻已經(jīng)心亂如麻。</br>  “什么?”前一個吼了起來,“怎么可以靠?航程一變,后面全體會亂……”</br>  “哦哦哦,”若鴻急說,“那就不可以靠……”</br>  “不可以?”后一個急了,“梅經(jīng)理,你昨天說可以,張副理已經(jīng)簽出去了!”</br>  “那,那,那就只好可以了!”他六神無主地。</br>  “您說可以,張副理要您簽個字……”</br>  “簽字?”他大吃一驚,跳了起來,“我不簽字,我再也不要簽字!以前,我在我的畫上,簽了幾千幾萬個名字,每簽一次都是驕傲,從沒有簽出任何麻煩……現(xiàn)在,簽一個錯一個,我不簽,不能簽……”</br>  “梅經(jīng)理……”一個喊。</br>  “梅經(jīng)理……”另一個喊。</br>  頓時間,左一聲“梅經(jīng)理”,右一聲“梅經(jīng)理”,叫得他心慌意亂,膽戰(zhàn)心驚。他終于再也按捺不住,霍地從椅子里跳了起來,大吼著說:</br>  “停止!停止!一個都不要說了,我輸了!我敗了,行嗎?而且我的名字也不叫‘梅經(jīng)理’,自從我叫了‘梅經(jīng)理’以后,我簡直就是名副其實(shí)的‘霉經(jīng)理’!我統(tǒng)統(tǒng)不管了!我不干了!我讓這個‘霉經(jīng)理’變成‘沒經(jīng)理’,可以吧?”</br>  他大步?jīng)_出門外,拋下一堆副理面面相覷,他回“水云間”去了。</br>  這件事,使杜世全氣得快發(fā)瘋了,他回到家里,跳著腳對芊芊說:</br>  “我就不懂,你怎么會看上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男人?他是數(shù)學(xué)白癡呀!數(shù)目字都不會認(rèn)!不是少一個零,就是多一個零!他是地理白癡呀!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長江線有多少港口!他是時間白癡呀……所有船期都弄不清楚……我真懷疑他是不是智商有問題!”</br>  “爹!”芊芊小小聲說,“你不要急躁,你要給他時間嘛……”</br>  “給他時間?”杜世全咆哮著,“他可不給我時間呀!丟下公司一大堆爛攤子,他說不干了!連跟我報告一聲都沒有,人就不見了!我怎樣給他時間?”</br>  “啊……”芊芊驚呼了一聲,立即了解到,若鴻必然深深受挫了,她就擔(dān)憂得心慌意亂起來。杜世全還在那兒大篇大篇地數(shù)落,她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了。“我出去一下!”她嚷著說,“我看看他去!”說著,她轉(zhuǎn)身就往外跑。</br>  “你給我回來!回來!”杜世全喊著,“醫(yī)生說你還要休息,你去哪里?”</br>  芊芊早就跑得沒蹤沒影了。杜世全跌坐在沙發(fā)里,大聲地嘆氣呻吟:</br>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會生了這樣一個女兒!”</br>  芊芊到了水云間,發(fā)現(xiàn)若鴻坐在地上,對著一地的畫板畫紙發(fā)呆,他的臉色蒼白而憔悴,他的眼光,像是垂死者的眼光,空洞而無神。他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里,似乎是在“憑吊”一個死去的梅若鴻。他那種蕭條、悲愴、無助和落寞的神情,立刻絞痛了芊芊的五臟六腑,她全身全心,都為他而痛楚起來。走到他面前,她跪了下去,伸出雙手握住他的雙手:</br>  “若鴻,如果你不能適應(yīng)上班的生活,你就不要再去了!千萬別折磨你自己!”</br>  他抬眼看她,眼中一片悲涼。</br>  “芊芊啊!”他哀苦地說,“失去了繪畫的梅若鴻,實(shí)在是一無所有啊!在那間辦公廳里,只有一個低能的、無知的梅若鴻,在那兒被各種公文,各種數(shù)目字,各種船名地名貨物名,給一刀一刀地‘殘殺’掉!”</br>  “若鴻!”芊芊震動地驚喊。</br>  “失去了繪畫,失去了海闊天空的生活空間,失去了自由自在的時間……我等于已經(jīng)毀滅了,已經(jīng)死亡了!芊芊啊……我不明白,這個毀滅了的我,死亡了的我,對于你,還有價值嗎?”</br>  芊芊被他那樣凄苦的語氣,嚇得冷汗涔涔,發(fā)起抖來。她撲過去,一把就把若鴻抱住,痛下決心地喊:</br>  “若鴻,你不可以死亡,不可以毀滅!你聽著!你畫畫吧,你去畫吧!盡情盡興地?fù)]灑你的彩筆吧!我絕不讓他們再糟蹋你,再殘殺你了!”</br>  “可能嗎?”他有氣無力地說,“你爹不會放過我的……”</br>  “他會的!他會的!”芊芊喊著,“無論如何,我愛上的那個梅若鴻,是水云間里的梅若鴻,不是四海航運(yùn)里的梅若鴻啊!讓我們?nèi)ジf,讓我們?nèi)フf服他吧!”</br>  當(dāng)杜世全知道,芊芊和若鴻,做了退出四海航運(yùn)的決定時,他實(shí)在是太失望、太灰心了。</br>  “你不是說,你上班八小時,睡眠六小時,你還可以有十小時來畫畫嗎?”他對若鴻激動地問,“你怎么不利用你的十小時呢?”</br>  “我哪里還有十小時!”若鴻痛苦地說,“我已經(jīng)過得一團(tuán)亂了!一天剩下的十小時,有五個小時用來背資料、査資料、找資料……另外五個小時,用來痛苦、沮喪、懊惱、生氣了!我還有什么時間可以畫畫呢?”</br>  “這種混亂又不是永久的,你總有一天熟能生巧!你犯了這么多錯,我可曾當(dāng)面責(zé)備過你一句?結(jié)果你自己那么快就打退堂鼓,你對得起我嗎?你這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徑嗎?”</br>  “我……實(shí)在沒有辦法啊!”若鴻沮喪到了極點(diǎn),“我太不喜歡辦公廳里那些事情了!”</br>  “不喜歡?你以為我杜世全就喜歡奔波勞頓的嗎?人生在世,豈能盡如人意?總有時候,是要為自己的責(zé)任感做一點(diǎn)什么,而不是永遠(yuǎn)為了興趣生活……”</br>  “爹!”芊芊急切地插進(jìn)來,“你就不要再勉強(qiáng)他了,上那個班,對他實(shí)在太痛苦!一個痛苦的經(jīng)理,不會為四海帶來繁榮的……”</br>  “是啊!”若鴻接口,“你留著我,遲早會留出大麻煩來的!這個班我是絕不能上下去了,再上下去,我自己發(fā)瘋也就算了,把公司搞垮了,連累百名員工,失去就業(yè)機(jī)會,流離失所,我豈不罪莫大焉!”</br>  “哼!”杜世從鼻子里重重的哼一聲,怒沖沖地看著若鴻,“你說的也有道理,你帶來的麻煩,已經(jīng)夠大了!”他咬咬牙,“那么,你到底能做什么?你告訴我!畫畫嗎?你自認(rèn)是個很有才氣的藝術(shù)家嗎?”</br>  “最起碼,我一天畫二十四小時,都不會累!”若鴻揚(yáng)起眉毛來,“伯父,你放我自由自在地畫畫,我一定很快就畫出名堂來!并不是每個藝術(shù)家都窮,靠畫畫而名成利就的人也多著呢!汪子默就是其中之一,不是嗎?”</br>  “這可是你說的!”杜世全盯著若鴻,“你的意思是說你是畫壇奇才,只要離開我的公司,你就如魚得水,可以全力去畫,盡興去畫,畫了一定有出息?早晚飛黃騰達(dá),名成利就?”</br>  “飛黃騰達(dá),名成利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鴻坦白地說,“我不敢說我能達(dá)到那個地步,但是,你讓我去畫,我遲早會畫出一片屬于梅若鴻的天空來!”</br>  杜世全背負(fù)著手,在房間里踱來踱去,踱來踱去,思索著,研考著。然后,他突然停在若鴻面前,有力地說:</br>  “好!為了你這一句‘屬于梅若鴻的天空’,我賭下去了!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今天是七月二十,九月二十日,我為你開一個畫展,我會租下杭州最好的場地,攬翠畫廊!所有畫筆畫紙裱畫錢,全由我投資!如果你成功了,我就承認(rèn)了你,如果你失敗了,你就再也不要到我面前來唱高調(diào)!至于成功的定義,我并不要你的畫賣大錢,只要看看你能不能在藝術(shù)界引起回響,受到肯定!”</br>  “真的?”若鴻不敢相信地問,整個臉孔,都綻放出光彩來,眼睛里的陰郁,一掃而空,兩眼變得炯炯有神了。“伯父,你真的愿意支持我?”</br>  “我不是‘支持你’,我是‘考驗(yàn)?zāi)恪 倍攀廊f,“你聽著!我只出資幫你開畫展,但我不會發(fā)動任何一個人來買畫或看畫!畫展的成敗,全靠你自己!”</br>  若鴻意興風(fēng)發(fā),精神抖擻了。</br>  “我會表現(xiàn)給你看的!伯父!兩個月的時間雖然太短,但是我會夜以繼日,全力以赴!何況,我以前還有很多畫,可以整理出來!我保證,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絕對絕對不會了!”</br>  杜世全呼出好大一口氣來:</br>  “但愿你不會!”</br>  芊芊喜出望外,撲上前去,就忘形地?fù)ё×硕攀廊牟弊樱瑲g喜得聲音都發(fā)抖了:</br>  “爹!你畢竟是個有胸襟、有氣度、有思想、有感情的,偉大的爹呀!”</br>  杜世全又哼了聲,努力做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來,但,芊芊這幾句話,確實(shí)讓他舒解了連日來的愁云慘霧。而且有些輕飄飄的!他抬眼再看了看若鴻,此時的若鴻,神采飛揚(yáng),雙眸炯炯,看起來不那么落拓窩囊了。說不定,他真是個人中龍鳳,畫壇奇才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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