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寧寧挑了一下眉梢，仔仔細細打量大嬸一眼。</br> “老太太還好吧？”</br> 提起自己的母親，大嬸眼圈一紅。</br> “不是太好，所以我這不是趕緊來你這喪葬店買點東西回去，壓一壓?！?lt;/br> 【我們這邊也有這個講究，老人要是身體不太好了，就提前把壽衣那些準備下，算是沖一沖?！?lt;/br> 說及此，大嬸又狠狠瞪了那老大爺一眼。</br> “這壞種，竟然還活著！他喪盡天良怎么就不被抓了！”</br> 大嬸罵的咬牙切齒，姜寧寧瞥了大爺一眼，問道：“當時車禍，交警處理的你們不滿意嗎？他沒有賠償嗎？”</br> 大嬸原本只是紅著眼，姜寧寧說及此，她眼淚珠子吧嗒就落下。</br> “交警處理的很好，他開車闖紅燈，撞得我媽頭破血流斷了三根肋骨，醫藥費什么，攏共賠償了六百萬和我們私了的?！?lt;/br> 六百萬不是小數目，不免被有心之人惦記，姜寧寧提醒這大嬸，“我這里在直播?！?lt;/br> 大嬸抹一下眼淚。</br> “沒啥，直播也不怕，那六百萬，我們留下一百萬給我媽治病，剩下的，都捐了。”</br> 大嬸厭惡又憤怒的又看了那大爺一眼。</br> “我原本，是有三個姐姐的，就是被這老畜生拐跑了！”</br> 【！！！】</br> 【……】</br> 【？？？】</br> “我們村有人看見，他用三個頭花騙了我三個姐姐跟著他走了，我媽找了一輩子，直到出車禍之前，我媽都還在找。</br> “可憐我三個姐姐被拐走的時候，最大的那個也才八歲，小的才三歲。</br> “當年我三個姐姐被拐走，我媽為了找姐姐們……”</br> 大嬸有些泣不成聲。</br> 姜寧寧扯了兩張紙給她，又倒了杯溫水。</br> 大嬸抿了兩口水，抹掉臉上的淚。</br> “那年頭，女娃子不值錢，我姐姐們丟了，家里爺奶也著急，我爸也著急，可他們找了幾天就不找了。</br> “我爺奶要下地干活，我爸要進城務工。</br> “就我媽，我媽放不下我三個姐姐，說什么都要去找，我爺奶不肯，說找我姐姐耽誤了家里掙錢，攔著我媽不讓去，為了這個，還打了我媽幾次，后來鬧得不可開交，我媽被攆出家門。</br> “這么些年，我都快五十了，我媽沒有一天放棄找我姐姐們。</br> “可找不到啊。</br> “全國這么大的地方，去哪找??！三條腿的蛤蟆都能找到，三個大活人卻大海撈針撈不到?！?lt;/br> 【眼睛尿尿了?！?lt;/br> 【心里好難受啊。】</br> 姜寧寧看著這大姐，“那您……”</br> 大姐擦一把臉上的淚。</br> “我是我媽撿的，那年，我媽找她那三個女兒，她聽人說，在一家洗頭房見過這王八蛋，她找去那個洗頭房，我正好在洗頭房旁邊的橋底下哭，我親媽不見了。”</br> 【艸，洗頭房？】</br> 【不是吧，她媽該不會就是被這個畜生賣到黑市的那個吧？】</br> 【沃日！】</br> “我親媽是被賣到村里的，她廢了好大的勁才從村里逃出來。</br> “她沒啥文化，又要照顧我又要賺錢，做過洗碗工，做過工廠的女工，給人擦過鞋給人掃過地，后來被同廠子的姐妹介紹到那家洗頭房的。</br> “我媽說，那不是個好地方，但能掙到錢，能讓我吃飽飯，她還能經常陪著我，以后攢夠了錢我就能讀書，就不用吃她這樣的苦?！?lt;/br> “那年我六歲，馬上就能上半年級了，我媽給我買了新書包，給我買了新衣裳，九月份我們就能去報名了。</br> “紅色的健美褲，白色的鞋子，還有一件白襯衣，每天我媽都要把衣服拿出來看。</br> “我那書包是粉色的，上面還畫著公主。</br> “我媽說，等我學會寫字了，就讓我教給她，等她識字了她就找個更好的工作。</br> “可我沒等到我媽回來。</br> “小學都報完名了，我媽也沒回來。</br> “我去洗頭房找我媽，洗頭房的大姨說，我媽跟著男人跑了。</br> “我哭著找我媽，那大姨就給我一張照片，說讓我去找這個男人找?！?lt;/br> 大姨轉頭，兇狠又憤怒的瞪著那老大爺。</br> “我沒媽了，我當時害怕的只知道哭，洗頭房的大姨給了我一百塊錢，把我從洗頭房里推出來，她說我不能在那里、</br> “可我能去哪呢？我只想找我媽，我媽沒了。</br> “我抱著照片在橋底下哭，過了一會兒，我現在的媽也從那洗頭房出來，她也哭，她也站了橋底下哭。</br> “我倆對著哭。</br> “她說，照片上的男人，也帶走了她的三個閨女?！?lt;/br> “她找閨女，我找媽，她陪著我，我陪著她，可我找不到我媽，她也找不到她閨女，我就成了她閨女，她就成了我媽?！?lt;/br> 說及此，大嬸臉上裹著濃濃的恨意。</br> “直到前幾天，我帶我媽去飯店吃飯，過馬路的時候，忽然沖出來一輛闖紅燈的車，直接把我媽撞飛了?！?lt;/br> “我沒認出他來，我媽昏迷不醒被送到醫院，他求我們私聊，賠了六百萬?！?lt;/br> “我萬萬沒想到，等我媽醒來，看到新聞上發的車禍照片，一眼認出來，他就是當年照片上的男人，他老成渣我媽都認出了他！”</br> 大嬸說到激動處，想要轉手一把扯了那老大爺，問個究竟。</br> 姜寧寧擔心老大爺僵尸的身份曝光，不說引起社會哄亂，萬一把大嬸嚇著了。</br> 便攔了一下。</br> “認出來之后，你們沒有報警？”</br> 大嬸咬著牙，裹著恨，“當然報警了啊，可事情過去了這么多年，當初洗頭房的大姨早就不在人世，我爺奶我爸也死了，我們口說無憑啊?！?lt;/br> 頓了一下，大嬸忽然好容易忍住的眼淚，一下洶涌。</br> “昨兒晚上，我媽做夢，說夢見我三個姐姐了。</br> “她們說想我媽，說冷，說餓，說想吃我媽做的餡餅。</br> “我媽讓我來給三個姐姐買點衣裳燒下去?！?lt;/br> 【我的天啊，老太太做的這個夢，她心里怎么承受得住啊?！?lt;/br> 【找了一輩子閨女，結果現在要買紙扎給閨女燒下去?！?lt;/br> 【也許沒有死。】</br> 【趕緊問這個王八蛋，艸，當年把孩子賣到哪去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