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寒之接過黃田玉章,指腹輕輕摩挲著上面的紋路,狹長幽深的鳳眼微斂,看著玉章下面的刻字,這玉章是他開蒙認(rèn)字的時候,外祖父送他的禮物,用的上好黃田玉,刻的是枕流漱石,里面有他原本的名字,也有外祖父對他的期許:一生高潔,不慕權(quán)勢,肆意生活。</br> 這些年過去,再次看到這個玉章,郁寒之鳳眼似有猩紅一閃而過。</br> “你認(rèn)得這玉章?”明煙巴掌大的小臉湊過去,直勾勾地看著他白皙俊俏的五官,按捺著自己想取下他眼鏡的沖動。</br> 她對戴眼鏡戴的好看的男人有種莫名的迷戀,大約天生喜歡斯文敗類的那一種男人。</br> 郁寒之視線落在她近在咫尺的小臉上,將玉章還給她,淡淡說道:“不認(rèn)識,這玉章是書房之物,不宜日常佩戴。你還是收好吧。”</br> “那我等會就把它收起來,只是這玉章陪著我長大,像是護(hù)身符一樣,有些不舍呢。”明煙彎眼笑道,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br> 看來這一關(guān)是過了,有這么一個護(hù)身符在,郁寒之一定不會出手對付她,反而會護(hù)著她,對付明家時也多少會手段柔和點(diǎn)。</br> 她所行之事猶如懸空走絲,華姿好騙,郁寒之卻不好騙。</br> 明煙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天底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搶來的東西終究是不長久的,還要為此付出代價,這事早晚有一天會敗露,那時也許會受到郁寒之的瘋狂報復(fù),但是明煙也明白另一個道理,活在當(dāng)下,今天過的美就夠了,以后的事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br> “對了,我?guī)愎涔湮壹野伞!泵鳠熎鹕恚母觳残Φ馈?lt;/br> 郁寒之目光落在她青蔥如玉的小手上,這一次沒有推開她,淡淡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br> 細(xì)雨不知何時停了,滿庭都是春天的味道,幾聲鳥啼驚落一地的落花,明煙拽起長裙的裙擺,笑盈盈地拉著郁寒之進(jìn)了大廳,直接上樓,一頭撞見下樓來的郁云停。</br> “你怎么來了,還從樓上下來?”明煙一秒變臉,嫌棄地說道,“你家大人沒教過你不要隨便闖別人家嗎?”</br> 郁云停在明家別墅走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有監(jiān)控,就堂而皇之地將書房和明和平的房間翻了一遍,頗有收獲,剛下樓就被明煙堵個正著。</br> “你家是皇宮不成,我找個洗手間整理一下衣服怎么了?你家大人沒教過你待客之道?”郁云停反唇相譏,想他也是世家圈有名的公子哥,立的是學(xué)霸和男神的人設(shè),待人處事也是彬彬有禮的,結(jié)果一遇到明煙,立馬智商退化,猶如兩小學(xué)生一樣。</br> “你怎么拉著我哥的手?松開,松開。”郁云停臉色驟變。</br> 明煙一把抱住郁寒之的胳膊,揚(yáng)起巴掌大的美人臉,得意地說道:“我要帶寒之哥哥去參觀我家。”</br> 寒之哥哥?郁云停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只有明煙說得出這么惡心的稱呼。</br> “云停,明煙是好意。”郁寒之斯文俊雅地開口,目光幽深。</br> 郁云停呆了一下,這TM是為明煙說話?他哥為了查明和平的事情,準(zhǔn)備出賣色相了?</br> 這犧牲會不會有些大?</br> “那我也要參觀。”郁云停陰陽怪氣地說道,“誰知道某人會不會仗著明家的權(quán)勢欺負(fù)漂亮的小哥哥,男孩子出門在外要學(xué)會保護(hù)自己。”</br> 明煙翻了個白眼,然后笑容明媚地拉著郁寒之上樓。</br> 她做的夢斷斷續(xù)續(xù)的,也沒有看完原書的劇情,所以很多地方一知半解,不過猜也能猜的出來,她跟她爸都是反派,前22年發(fā)生的事情她無法改變,不過現(xiàn)在還能亡羊補(bǔ)牢,只希望活的久一點(diǎn)。</br> 郁家兄弟是吃飽了撐了來她家串門,定然是想查些什么,她就開門做好事。</br> 明家別墅建得奢侈大氣,市值過億,明和平這些年來賺的黑心錢一部分花在了明煙身上,一部分花在了別墅和收藏品上。</br> 明煙打開家里收藏室的門,讓郁家兄弟兩進(jìn)來,說道:“這些都是我爸的收藏品,古董字畫玉石,什么值錢他收藏什么,鑰匙只有我有,今兒我心情好,你們隨便看吧。”</br> 偌大的收藏室滿目琳瑯的都是珍品,古董字畫玉石目不暇接。</br> 郁云停看的臉色驟變,郁寒之也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眼鏡,目光深思。</br> “明叔叔品味不俗啊。”郁云停套話道,這里很多古董價值不菲。</br> 明煙嗤笑了一聲,帶著一絲午后的慵懶:“我爸才不懂這些呢,就是個奸猾商人,看別人收藏他跟風(fēng)唄,就算我給他換個贗品的,他也看不出來。”</br> 郁云停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挨著郁寒之,一雙勾人的大眼睛險些都要黏在他哥身上,頓時又黑了臉。</br> “你們家這么有錢,你就不怕你爸再娶,給你生個弟弟分家產(chǎn)?”郁云停沒好氣地問道。</br> “我爸小情人一堆,不敢領(lǐng)回家而已,弟弟嘛好像也有,不過我沒見過。可能是怕外面的女人謀他家產(chǎn)吧。”明煙懶洋洋地笑道,“誰家沒點(diǎn)破事。”</br> “你們慢慢看,我讓傭人送點(diǎn)茶點(diǎn)上來。”明煙眨著大眼睛,輕快地下樓去了。</br> 郁云停見明煙居然就這么走了,不得不佩服她的無腦,飛快地反看著一屋子的珍品,然后找到了一個隱藏的極深的保險柜。</br> 兄弟倆對視一眼,目光都深沉下來,這個保險柜里的東西應(yīng)該才是他們此行的目的。</br> “哥,你說明煙是蠢呢還是蠢呢?這么重要的收藏室怕是明家老頭一輩子的心血了,她就帶外人進(jìn)來?”郁云停搖頭說道,“這女人就白長了一張臉,你可別真讓她纏上了。”</br> 郁寒之鳳眼微垂,聲音低沉:“除了蠢,還有一種就是大智若愚。”</br> “你說她故意的?”郁云停拍著大腿,險些笑岔氣,“明煙要是大智若愚,我把頭割下來給你當(dāng)?shù)首幼!?lt;/br> *</br> 明煙下了樓,就見華姿回來了,站在窗臺邊擦著潮濕的長發(fā),小臉也凍得瑩白,楚楚動人。</br> “我媽說郁家兄弟來了,你怎么自己下來了?”華姿見她今日居然素雅的很,微微驚訝,自從生日宴上撞破藍(lán)熹向她表白,明煙就如同變了一個人。</br> 這三天發(fā)生的事情猶如做夢一樣,華姿不相信她會真的放棄藍(lán)熹,明煙是個一條道走到黑的人,追了藍(lán)熹七年,絕不可能突然放棄,只有一種解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迷惑藍(lán)熹,讓藍(lán)熹對她另眼相看,順便迷惑她,讓她感恩戴德,讓出藍(lán)熹。</br> 華姿冷笑,以前的明煙是個驕縱蠻橫的大小姐,最多言語欺負(fù)她,追人只會死纏爛打,如今倒是學(xué)會玩心計(jì)了,果然是長大了不少。</br> “你不是跟我爸去公司了嗎?怎么回來了?”明煙沒接她的話,撿起沙發(fā)上的流蘇針織衫穿上,將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黃田玉章吊墜藏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br> “我不想進(jìn)叔叔的公司,吃明家的軟飯。”華姿一臉清高地說道。</br> “那你想干嘛?吃男人的軟飯?還是靠臉吃飯?”明煙眉尖一皺,“還是說你要自己出去找工作,然后又辛苦又看人臉色,讓藍(lán)熹心疼地為你收購公司,一路給你開綠燈?”</br> 明煙微微氣堵,原書里華姿只要稍稍傲氣一點(diǎn),清高一點(diǎn),郁寒之和藍(lán)熹就財(cái)大氣粗地給她砸錢,顧及她的顏面還暗地里各種寵著她。</br> 華姿享受這種感覺,時常作妖,日子過的甜如蜜,而她那時空有一身傲骨,卻被人各種踐踏,同人不同命。</br> 華姿心思被戳破,臉色微白,說道:“明煙,你果然對藍(lán)熹念念不忘。”</br> “你不是一直不喜歡藍(lán)熹嗎?怎么惱羞成怒了?”明煙不甘示弱地叫道。</br> 李媽聽到兩人爭吵的聲音,連忙跑過來,罵著華姿:“華姿,你怎么跟大小姐說話的?”</br> 華姿冷笑道:“媽,你怕不是忘了,我已經(jīng)被明叔收養(yǎng),她已經(jīng)不是大小姐,是我姐姐,姐妹吵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前你罵我打我,我以為你是為了能留在明家過好日子,不得不討好明煙,如今我跟她身份并無兩樣,你怎么依舊罵我打我?我怕不是你撿來的吧。”</br> 華姿一陣?yán)涑盁嶂S,氣得李桂花險些要去找搟面棍。</br> 明煙冷聲說道:“李媽,你回去,我跟她的事情你別插手,她吵得贏我,算她本事。”</br> “咳咳。”郁云停咳嗽了兩聲,跟郁寒之下樓來,見居然有人能氣到明煙,不禁高看了華姿幾分。因?yàn)槊鳠煹木壒剩A姿在圈內(nèi)也小有名氣,而且都是贊譽(yù)居多。</br> 華姿見郁家兄弟出來了,眼圈一紅,不說話了。</br> 明煙見郁寒之下來,心臟都收縮了起來。這算是兩人久別重逢之后的首次見面。</br> 小時候發(fā)生的事情,她是沒印象的,但是郁寒之當(dāng)時是十幾歲的少年,沒準(zhǔn)能認(rèn)出華姿來,原書里,不是一見面就覺得親切和似曾相識嗎?</br> 這招有些鋌而走險,若是郁寒之認(rèn)出華姿來,她之前戴著黃田玉章就等于是狼人自爆,死得透透的,若是認(rèn)不出來,這一關(guān)才算是真的闖過了。</br> “對不起,讓你們看笑話了。”華姿柔弱地哽咽道,小臉閃過一絲的倔強(qiáng),視線落在郁寒之的臉上,微微動容。</br> 郁家養(yǎng)子竟然是這樣斯文俊雅,風(fēng)度翩翩的年輕男子,這氣度比藍(lán)熹毫不遜色。</br> “無妨,小姐妹吵吵鬧鬧的,感情才好。”郁寒之抬眼看著她清純?nèi)畿睫〉男∧槪M長的鳳眼幽深一片,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