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以檸這個姐姐,在顧以榛的世界里，是一個很矛盾的存在。</br> 兩姐弟小的時候是一起住在顧家的。</br> 后來路以檸轉學去了新城，被路外公外婆養著,顧以榛則留在了顧家。</br> 他從一生下來被顧家的人寵著，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他的爺爺奶奶都是把他捧在掌心的那種疼愛。</br> 路以檸離開顧家時，他那時候年紀還太小，所以沒有太大的感覺,也沒有什么傷心難過的情緒。</br> 后來再次見到這個姐姐,是有一次路清菡的生日,她帶著他去接路以檸放學。</br> 路清菡當時就抱著顧以榛站在音樂教室的門口,指了指里面第一排最左邊坐著的那個長發女生，對他說道：“阿榛，那個是你姐姐。”</br> 那時候的顧以榛就覺得，他的姐姐比其他女生都要好看，而且是最好看的。</br> 可是,姐姐好像不喜歡他。</br> 因為她見到他的時候,臉上沒有什么過于欣喜的表情。</br> 他沒主動喊她,而他在等她喊他“弟弟”。</br> 可是她沒有。她只是語氣淡淡喊了一聲“媽媽”,然后轉身跟老師說再見。</br> 后來回到家,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為路清菡慶祝生日。</br> 路以檸吃完蛋糕后,對爸爸媽媽說了一句“我回房間去練琴了”。</br> 然后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走了。</br> 那時候的小顧以榛無緣無故地發了一頓脾氣。</br> 小小少年心里想的是，為什么姐姐不主動跟他說話,他長得不好看嗎？</br> 幼兒園的女生，還有那些小姐姐哪個不是見到他就夸他的，為什么她對自己就這么冷漠。</br> 既然這個姐姐不喜歡自己,那他也不要喜歡她好了。</br> 于是以后的日子里，顧以榛充分地表現了自己對這個姐姐的不滿。</br> 他變得喜歡搶她吃的東西，對她擺臉色，說一些很難聽的話……</br> 其實這些，都是他口是心非的表現。</br> 他在試圖以一種別扭方式去引起姐姐對他的注意。</br> 可是沒有用，不管顧以榛做什么，路以檸都不會生氣，也不會鬧。</br> 她這種類似于“冷處理”的態度，深深地刺激到了顧以榛的幼小的心靈。</br> 姐姐原來真的不喜歡他。</br> ……</br> 過往回憶涌上心頭，顧以榛的眼眶難得的泛紅。</br> 而現在，他“討厭”了十幾年的姐姐，就站在他的面前，跟所有人對抗，說相信他。</br> 顧以榛做出了自己平生的第一次解釋：“我動手打人是有原因的，他偷拍你的照片。”</br> “這種行為很惡心。”</br> 少年的話語簡單又隱晦。</br> 男生偷拍女生照片，這種行為已經有不少人猜到原因是什么了。</br> 也大概都能想到李喆偷拍女生照片是拿來干嘛的了。</br> 教室里有片刻的寂靜。</br> 突然，有一個女生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她揪著自己的裙擺，聲音哆哆嗦嗦的，還帶著隱忍的哭腔：“我也被他偷拍過照片，還被他威脅過，說讓他摸一下就行，很……很惡心！”</br> 有第二個女生也站了出來，指著李喆說道：“這個李喆，經常拿著小風扇往我的裙底吹，惡心！”</br> 第三個女生也站了出來：“我經過他座位的時候，他還總是不經意地摸我的大腿，真是太惡心了！”</br> 緊接著越來越多女生都站了出來，說出了自己曾經被李喆“欺負”過的經歷。</br> 她們曾經以此為恥，不敢說出口，怕受到旁人異樣的目光看待。</br> 如今是個契機，有了第一個受害者說出來，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br> 這種惡心的行為本就應該昭告天下，只是她們之前都沒有勇氣。</br> 李喆臉色漲紅，口不擇言道，“你們穿成那樣不就是給別人看的嗎，我碰碰你們怎么了……”</br> 一旁的程星臨早在聽到顧以榛說的那句話后就憋著一股氣，聽到李喆的聲音后直接一拳打了過去，把人都給打趴下了。</br> “你他媽，你居然敢偷拍她，你算什么東西！”</br> 場面一觸即發。</br> 剛才站出來說話的那幾個女生看到躺在地上的李喆，紛紛上前去打他。</br> 扯他的頭發、扇他巴掌，手腳并用，拳打腳踢。</br> 教導主任看見這陣仗，連忙上前去阻止，卻被一旁眼尖的卓起扣住了肩膀。</br> “哎，主任，你這發型是去哪做的呀，可真別致。”</br> 留著一頭地中海的教導主任：“……”</br> 好幾個男生見狀，也擋在了他的面前，嘰嘰喳喳地在那里討論道：</br> “主任，你這衣服怎么都是條紋的，是去哪里批發的嗎？”</br> “主任，你這啤酒肚，真的是喝啤酒才變得這么大的嗎？”</br> “主任，你是不是又胖了呀，我上個月見你的時候只有雙下巴，怎么現在變成三下巴啦？“</br> 教導主任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的，被他們氣的。</br> 自己都自顧不暇，更別說去管那個躺在地上被打的李喆了。</br> 原來在門口探風的那個同學朝里面喊道：“校長來了！”</br> 事情這么快就驚動了校長？</br> 幾個女生紛紛停下動作，乖乖地站到一旁。</br>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李喆還躺在地上，看到校長之后仿佛看到了救兵，聲音支支吾吾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校長，他們……他們全都打我。”</br> 校長只看了他一眼，“這么多人打你，自己反思下原因。”</br> 正準備挨罵的眾人：“！！！”</br> 校長你原來拿的是天使的角色牌？</br> 然而校長還是有點眼力見的，他指了指那個躺在地上的李喆，“找幾個人把他抬到校長辦公室，然后你們派幾個代表一起過來，其余同學給我繼續自習！”</br> 教導主任還想說話，卻被校長一個眼神給制止，“你就不用跟過來了，這件事我來處理！”</br> ……</br> 校長室里。</br> 兩個男生把李喆抬到校長室后，就離開了。</br> 于是只剩下當事人和派來的代表，顧以榛、路以檸、程星臨和卓起。</br> 李喆的人還躺在沙發上，捂著自己受傷的臉，上面都是被女生的長指甲抓出來的紅痕。</br> 嘴角處還有淤青，是剛才被程星臨和顧以榛揍的。</br> 他一臉的理直氣壯，指著站在那里的兩個人，“校長，你要為我做主啊，他們兩個……”</br> 校長大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大木桌，“你閉嘴，程星臨你來說。”</br> 程星臨將剛才發生的事情，還有那幾個女生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復述了一遍。</br> 非常巧妙地省略了打人的過程。</br> 校長的臉越來越黑，看著李喆的表情逐漸變得可怕。</br> 李喆忍不住反駁道：“校長你不能只聽他的一面之詞，我可是單方面被打的那一方。”</br> 校長：“難道那幾個指認你的女生也是胡編亂造的？你沒有偷拍他們照片？沒有私下威脅過她們？沒有干那些齷齪事？”</br> “我今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是你以前初中做的那些混賬事，沒想到你到現在還死性不改。”</br> “我已經通知你家長了。”</br> 大概過了十分鐘，李喆的家長就到了，來的人是他的父母。</br> 李爸爸穿著一身西裝，像是個精英人士。</br> 李媽媽背著個名牌包包，一身貴婦裝，踩著的高跟鞋噔噔地響著。</br> 她一看到自家兒子臉上的傷口，瞬間心疼的不得了，“是誰，是誰把我兒子打成這樣的！”</br> 李喆伸手往前一指，正對著顧以榛的那個方向。</br> 程星臨往旁邊挪了幾步，擋在了他的前面。</br> 顧以榛抬眸看著他的背影。</br> 李媽媽轉過身去，“是你！”</br> 她正要開口大罵時，卻被一旁的李爸爸伸手一擋。</br> 他看著少年的那張臉，不自覺地帶了幾分恭敬的語氣，“你是小程少吧？”</br> 李爸爸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來，雙手遞到他的面前，“鄙人姓李，最近跟程氏集團在洽談項目，有合作的意向。”</br> 程氏集團的總裁是程星臨的小叔。</br> 李爸爸之所以認得他，也是因為偶然的一次機會。</br> 那天他在跟別人談合作，剛好碰到了程星臨的小叔。</br> 他看見自己低聲下氣求的人在那個西裝男人面前點頭哈腰的樣子，就知道這人來頭不小。</br> 后來得知那是程氏集團的總裁。</br> 而少年當時就站在男人的身旁，一副吊兒郎當的公子哥模樣。</br> 后來別人跟他說那個少年是程總的侄子，也是個不能得罪的人物。</br> 因為程家這一輩現在就他一個獨苗苗，所以外面的人都稱他為小程少。</br> 而最近李爸爸的公司出了點問題，剛好有個項目能夠挽救，偏偏這個項目是程氏集團的。</br> 他非常想要攀上程氏集團這棵大樹，為此也做了不少功課。</br> 所以剛才一眼認出了眼前的這個少年就是那日的小程少。</br> 程星臨只是哦了一聲，沒有任何動作。</br> 李爸爸神色尷尬地把那張名片收了回來。</br> 李喆看著這一幕，只覺得窩囊極了，“程星臨，你別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沒有程家，你算個狗屁東西……”</br> 李爸爸心頭一跳，直接一個巴掌打了過去，“你給我閉嘴。”</br> 然后拉過一旁的李媽媽，低聲警告著：“管好你兒子的嘴，我這個項目要是黃了你就別想我再給你錢花！”</br> 李媽媽最寶貴她這一身的名牌貨了，連忙拉著李喆，“兒子啊，少說幾句，別惹你爸生氣了。”</br> 李喆眼睛發紅，他最討厭的就是他父母現在的這副嘴臉，低聲下氣的。</br> 在利益面前，他永遠都是被放棄的那一方。</br> 程星臨這時開口了，“李先生，你兒子以前做的那些破事你也心知肚明，現在還偷拍女生照片，你是不是應該多加管教啊。”</br> 李爸爸對著李喆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混賬東西，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兒子。”</br> 程星臨繼續說道：“我現在看他很不順眼呢，都無心學習了。”</br> 卓起在一旁給他鼓掌。</br> 論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是你小程少厲害，請問你什么時候認真學習過？</br> 李爸爸聽出來了他的意思，“我馬上安排這小子轉學，以后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br> 程星臨揚了揚眉，有點意外。</br> 事情解決的有點過于順利。</br> 看來歸根到底，還是利益最大。</br> 他看著站在李爸爸身后的李喆，突然覺得他也挺可悲的。</br> ……</br> 校長很快給李喆辦好了轉學手續，他被自己父母帶走了。</br> 四人從校長室里出來。</br> 顧以榛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懊惱著：“不能就這么讓李喆走了，他說他電腦里還有偷拍我姐照片的備份。”</br> 連顧以榛自己都沒發現，他非常自然地說出了“我姐”這兩個字。</br> 一旁的路以檸心頭一怔，她抬起頭來看他。</br> 少年的神色著急，眉毛緊皺，滿是擔憂。</br> 卓起一把勾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要追出去的動作，“放心好了，你忘了我們臨神是干嘛的嗎？黑人電腦這種事情他最在行了。”</br> “再說了，你姐的照片，他自己都沒有，怎么可能允許別人有。”</br> 程星臨就站在他的前面，聽到他最后說的那句話后，轉身說了兩個字：“閉嘴。”</br> 作者有話要說：程星臨日記</br> 誰說我沒有我老婆照片的！！我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