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欣剛踏進家門口便被林可可拉到一旁，“欣，你別不懂事，再纏著娘要小口錢了，我們現(xiàn)在欠了人家很多錢，知道沒！”姐姐責備的語氣教育道。

“我怎么不懂事，剛從外婆那回來的時候就問，現(xiàn)在都不問了。”林欣欣趕緊解釋。

“反正現(xiàn)在家里可困難了！”林可可不由得感嘆。本家的大哥去廣東打工，她們的茉莉花田給林大可家摘，她們這才增加了點兒收入。

炎炎夏日，太陽火辣辣掛在天空炙烤著大地，熱氣升騰，往前看景物像是在游離。底層的勞動人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酷熱，不久綠色的大地上布滿星星般的白點。

袁玉衾天一亮便起身煮早飯，“今天花多，你們快點起來。”她指揮道，三個拖拖拉拉的孩子這才快些起床。

臨出門林可可總是最后面的，她戴上銀皮斗笠，穿厚厚的長外套，又找來毛線手套戴上，這才陽光紫外線總算無處滲透了。“你不熱嗎？”林欣欣無語，她受不了穿那么多，經(jīng)常是外套都不穿直接短袖，手臂被曬黑得像黑碳似的。

“穿不穿都是那么熱吧。”林可可騎自行車搭林欣欣，袁玉衾早就載林業(yè)峰到達了茉莉花地。

天越熱茉莉花越多，袁玉衾心里盤算著慢慢攢夠孩子們的學費，這是她唯一的目標。林可可和林業(yè)峰的成績都是班里一二名，孩子讀書才有出路，千萬不要再像她們那樣種地，既辛苦又不賺錢。

汗珠大顆大顆在額頭出現(xiàn)，用袖子擦去了又立刻冒出來，反反復復……終于她們的花田一塊塊被掃空，回到家門前頓時感到格外輕松。

把風扇開到最大檔，沒一會體內(nèi)的熱氣這才一掃而空，抬眼看外面的陽光，依舊那么恐怖。袁玉衾把茉莉花放地上晾開，今天的花又大又白，估計能超過一塊錢一斤。“今晚我買熟菜回來，你們想吃什么？”

“燒鴨！”林欣欣立刻說，她們都愛吃，雜燴雖然也好吃卻是是素菜。林業(yè)峰卻說：“燒鴨有股騷味，要炸雞爪還好吃。”

林欣欣不愛吃雞爪，看向娘她正在把花里夾著的葉子挑出來。袁玉衾賣花回來三個孩子趕緊湊上去拿果子吃，林欣欣卻看著她買回了什么菜，果然是雞腳！也許是意料之中，林欣欣并沒有多失望。

“菜煮好了。”袁玉衾炒一把生菜又熱了雞爪就可以開飯了，有肉吃便是佳瑤，農(nóng)村人的美食就是那么簡單。

林欣欣走過去拿碗裝飯，林業(yè)峰的塑料飯盒上早已躺好幾個雞爪，她看著僅剩的雞爪不敢多要，只夾了兩個。

吃完飯大家各自洗自己的碗，“雞爪真好吃。”

“天天那么多花就可以買哦，冬天沒有收入了買不了。”

“我吃了好多雞爪。”

“以后吃好吃的要公平，你得多少我就的多少，公平很好，要公平。”林欣欣道，她反復說著，這個觀念她已經(jīng)說了許多便了，旁邊的人只聽著并不太當一回事。

“現(xiàn)在裝天線比以前便宜一半，我們過幾天也可以裝了。”袁玉衾猶豫著說，讓孩子們提前高興高興。

“真的！”林業(yè)峰一臉震驚，“那我們也可以看好多臺了。”

“我過幾天就叫人給我們裝天線。”袁玉衾輕撫他的小腦袋，“不過以后規(guī)定你們?nèi)齻€孩子，可可煮菜欣欣燒水峰峰煮飯。”

“這當然可以咯，我燒洗澡水！”林欣欣激動道，之前家務都是她和林可可輪流做。

“我煮飯！”林業(yè)峰聽到這消息也覺得振奮，雖然她們家的是黑白電視，可起碼能看流行的電視劇了。

“以后不用整天去十叔那里看電視了，都是得看一集下一集又不得看。”林欣欣滿是憧憬。

“欣，要是當初不把你從你瘦爸那接回來，那你就天天有電視看了。”袁玉衾打趣道，當初打算將林欣欣送給人家養(yǎng)，沒多久就又接回來，她常拿這件事來說。

林欣欣對這件事還有點印象，當初她在那住了幾天，所以娘整天說你的瘦爸胖媽怎樣怎樣……

林可可拿起剪刀做手工課的作業(yè)，剪開硬皮紙的虛線，她折疊出一只青蛙。“真好玩。”林欣欣第一次對學校的作業(yè)感興趣。

“等你上四年級也有手工課了。”

“還有其他硬紙可以再做一個嗎？”林業(yè)峰一雙眼睛神奇地盯著它。

“峰峰，快去洗澡，不然呆會沒有熱水。”袁玉衾洗好澡出來說。

“哦。”林業(yè)峰嘴里回應眼睛依舊沒離開青蛙。

“娘！”林欣欣突然站起來，“你怎么總是偏心弟呢，擔心弟沒有熱水，那我和姐最后面洗，不也沒有熱水。”她理直氣壯道，好幾次沒有熱水了林欣欣就自己燒，她鼓起勇氣終于說出來，娘有什么都想著弟！

“……”袁玉衾一愣，想了一會又說：“哪個孩子乖我就愛哪個，你和姐都是要很多熱水，所以我叫弟先洗。”

林欣欣無法反駁，躺到床上，睡不著。什么哪個乖愛哪個，娘總是有什么都只想著弟，她只是找借口罷了。腦海里思緒一直在游離……

外婆，表妹，表弟，還有鎮(zhèn)宇……

回外婆那都沒跟玉瑩好好玩，每次呆不久就走了。有一次她們知道妮妮家門前的‘嚕嚕果’熟了就去摘。

那是一種只有外婆那才有的果子，林屋這邊沒有果樹，就算有果子沒成熟就被那些孩子摘完了。

成熟的‘嚕嚕果’呈黃色，摘下來晃一晃，里面的核撞擊果肉發(fā)出“嚕嚕嚕”的聲音，所以這水果就叫‘嚕嚕果’，在花市場沒有賣。

她和袁玉瑩跑上最高的枝頭摘，甚至爬得比旁邊的瓦房還高，然后下來撿扔下的枝葉，差不多堆成一小山。幾個孩子一邊吃果一邊做起賣水果的游戲。

“喏，我一張大錢買下你這一半的嚕嚕果。”鎮(zhèn)宇遞來一張作業(yè)本紙。

“鎮(zhèn)宇你怎么整天來買果啊！”他剛買走一些，都沒吃多少。

“我想把你們的果全買完。”

……

睜開雙眼，四周的景物提醒她還是在家里！以前在外婆那的時候時光荏苒沒感覺多美好，現(xiàn)在卻是無比向往。

林欣欣想人為什么總愛懷念過去呢，或許因為現(xiàn)在太困苦。

天亮了，她起床去學校，“我走了！”朝里面叔兒的房間喊。照常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世界依舊一成不變，仿佛昨天晚上滿滿的憂傷澎湃并不存在。

“你去學校了？”一個身影在竹林里出現(xiàn)。

是林玉萍，她的弟弟林耀華跟她同一班。“哦，你弟也去了吧。”

“他還沒起床呢。”隔著魚塘她說。林欣欣只覺得她直盯著她，所以加快了腳步。

放學回家林欣欣又去了十叔家，而林耀陽正拿著遙控器選臺。她一看見陽陽在那里心里頓時興奮起來，每次陽陽一看電視就看到很晚，那樣她就能在旁邊蹭著看。

“欣欣。”像是弟的聲音在叫喚她。“哦。”林欣欣附和，林業(yè)峰出現(xiàn)在橢圓的門框里。

“我們家裝天線了，可以看很多臺。”他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道。

“真的！那我們回去。”兩人說著一塊跑了出去。

“可以看《西游記》和《還珠格格》了，姐都在那看了。”林業(yè)峰一邊蹦跳著走一邊說。

回到家裝天線的人還在那里，電視里正播放著《西游記》，畫面格外清晰。雖然還是黑白電視，卻再也不是雪花的屏幕了。

電視給她們家?guī)砭薮蟮臉啡ぃ词故菑V告時間，三個孩子也坐在電視機前，遙控器都是被林業(yè)峰拿著。

“飯好了。”袁玉衾在廚房道，許久都沒人過來，客廳里孩子依舊定定看著電視劇。“都看電視不用吃飯了。”三個人聚精會神的樣子讓袁玉衾有些好笑。

廣告時間孩子們離開各自的座位，林業(yè)峰的飯盒上早已裝滿了米飯和菜心，他拿了就直接回電視機前守著。

買了天線就沒錢買肉，林欣欣看著一碗青菜提不起食欲，而且菜心菜湯早就被裝進了弟的飯盒！她勉強吃了幾口就看起了電視，之前看《西游記》只偶爾看了一點，現(xiàn)在她可以一集不落下。

電視結(jié)束孩子們各自洗各自的碗，林欣欣看到灶前的木棍便拿了起來，“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她學著孫悟空拿金箍棒的樣子，林業(yè)峰看著她也拿起一根棍子兩人比劃。

“真成孫悟空了！”袁玉衾笑道。

“明天輪到我看打仗片。”林大可傻笑說。

“不成，我們要看孩子看的。”

“都是你們看，輪到我看一次嘛，孫悟空不好看。”

“不行不行。”孩子們異口同聲道。

“天線還不是我賺的錢買的！”

“哪有大人跟孩子搶電視的！”袁玉衾瞪著林大可道。

“就是哦！”林欣欣點頭贊同，除了那個死老頭子，其他大人都是吃的玩的全都讓小孩優(yōu)先！入睡前，林欣欣忍不住幻想，她可以像孫悟空那樣，變出桃子香蕉雞腿……許許多多好吃的！

這天班主任布置了一篇寫感恩父母辛勞的作文，林欣欣想著要寫她的叔兒。娘常說叔兒是最苦命的，老媽早死又攤上這樣的老豆——

一座土瓦房前，身穿褐色衣服的少年在磨玉米，只顧在那磨啊磨，他不說一句話也沒有任何人理睬他，這就是他的世界。

這個灰色的畫面在林欣欣眼前出現(xiàn)好幾次，她卻不懂寫什么好。“林英，你打算寫什么？”

“我想寫我爸搬水泥，總拼命賺錢給我買零食。”林英道。

林英的爸算個賣水泥的小老板根本不用干這個啊！林欣欣難以置信看著她。林英一本正經(jīng)道：“那樣寫老師容易感動啊，我還想寫我爸干活弄傷了腿要很多藥費，你寫得越可憐，老師就越給高分，做什么事都是這樣的。”

“你說的也對！”可林欣欣并不在乎分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