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區(qū)管理處辦公室內(nèi)。</br> 工作人員找檔案、查資料去了。</br> 祁臧坐在辦公椅上，通過手機搜索，又把魔術(shù)師孟逸然當(dāng)年在紫水瀑布前表演的畫面看了一遍。</br> 他已經(jīng)可以確認，孟逸然在石橋上消失的地方，確實就是許辭找到機關(guān)按下后出現(xiàn)的那個洞口。</br> 只不過當(dāng)孟逸然在瀑布前出現(xiàn)的時候，時間距離她消失，只有短短的五秒。按密道的長度來看，就算她跑得再快，也無法做到。</br> 祁臧當(dāng)即皺了眉。</br> 把視頻放慢看了一遍后，他倒是明白了其中的奧秘——在孟逸然消失五秒后出現(xiàn)的“仙女”是個替身。大量干冰遮住了她的臉，一模一樣的衣裙則會誤導(dǎo)大眾、以為她就是孟逸然。</br> 三分鐘后仙女總算露了臉，那才是孟逸然本身。</br> 如果是三分鐘，當(dāng)然夠孟逸然通過密道、再吊上威亞。</br> 光影、干冰、替身、密道、威亞，組成了這個魔術(shù)的玄機。它受到歡迎不是因為本身有多么玄妙，而是因為劇情和精彩的舞蹈——</br> 一個不能走路的人爬上石橋、向仙女許愿后能跑能跳、和仙女一起舞蹈。</br> 瀑布與干冰煙霧、配合著打光，這樣自然景觀里的舞蹈別有一種壯闊感。</br> 可以說，之所以紫水瀑布的仙女能實現(xiàn)人的心愿，跟這場演出關(guān)系非常大。</br> 這出表演持續(xù)了一年。后來大概是大家覺得沒了新意、不愿再花錢購買觀看，它這才被取締。</br> 表演被取締了，密道和機關(guān)卻留了下來，只有參與過改造、以及魔術(shù)師團隊內(nèi)部的人知道它的存在。</br> 假設(shè)朱秀的男朋友是那些人中的一員。</br> 如果是這樣，提前知道周六白云山會下雨的朱秀，她想方設(shè)法引死者劉娜前往白云山，最終目的估計就是引她來紫水瀑布，實現(xiàn)綁架勒索——</br> 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下雨了，出行計劃自然得取消，那些來休息的員工們估計反而會感到慶幸。這樣他們就不用參加爬山、甚至戶外運動比賽這種費體力的團建項目，他們可以繼續(xù)窩在別墅里唱歌喝酒吃燒烤。</br> 未成年劉娜當(dāng)然跟他們玩不到一起去。</br> 朱秀提出趁雨天去紫水瀑布，碰運氣看能不能看見“仙女”，就成了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br> 當(dāng)然，她還得再叫上幾個人，比如姜雪、王玥然。因為她需要人證來證明她什么都沒做。</br> 等到了紫水瀑布，朱秀可以引劉娜去石橋上拍照。</br> “退一點，再退一點。對，非常漂亮，你站在那里，就像那瀑布里的仙女真的走出來了一樣。”</br> 聽著朱秀這樣的話語，劉娜一步步踏入洞穴上方。朱秀裝作不經(jīng)意觸發(fā)機關(guān)，劉娜會摔入洞穴中。早就藏在洞穴里的朱秀的男朋友，就可以帶劉娜從那條秘密甬道從瀑布后方離開。</br> 等朱秀和其余員工發(fā)現(xiàn)洞穴、跑上前查看、再跳下去找人，劉娜早已不見。</br> 劉娜的消失會成為一個意外。</br> 沒有人會懷疑朱秀。</br> 這是一個通過合作才能實現(xiàn)的綁架案。</br> 想必，如果漂亮的行程單沒能吸引到劉娜，朱秀就要冒險采用口頭說服的方式了。</br> 只不過……朱秀為什么能那么肯定，真能把劉娜引到紫水瀑布？</br> 是不是朱秀根本聽她說起過想來紫水瀑布許愿？</br> 一個真心想死的人，恐怕是不會有許愿的想法的。</br> 劉娜這樣一個父母不夠關(guān)心、有抑郁傾向、在同學(xué)眼里又囂張跋扈的17少女……會有什么樣的心愿？</br> 周五晚上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她倒在了浴缸里，讓這場精心設(shè)計的綁架計劃夭折？</br> ·</br> 等祁臧拿著所有資料離開辦公室，目光所及之處，山高水闊，許辭卻早已不見。</br> 明明沒有刻意回憶，祁臧的腦中卻忽然出現(xiàn)了一串?dāng)?shù)字。</br> 那是昨晚許辭留給他的所謂私人號碼。</br> 那會兒他并沒有特意去記，但那串?dāng)?shù)字已經(jīng)扎根在他意識深處。</br> 擺擺頭，略帶自嘲地笑了笑，祁臧走向停車場，回市區(qū)。</br> 朱秀和她男朋友想綁架劉娜，這在祁臧看來，一開始確實只是許辭在沒有任何切實證據(jù)下的推測。但現(xiàn)在這個推測正在慢慢得到證實。到這一步，得到當(dāng)事人的口供就顯得格外重要了。</br> 路上祁臧給看著朱秀的山康打了電話。“讓朱秀把綁架和她男朋友的相關(guān)事情交代清楚。如果她不開口，跟醫(yī)生確認下情況，她病情沒問題的話，直接拷回市局！”</br> 等祁臧開車回到市局，山康那邊來電表示，朱秀拒不開口，不談男朋友，也不提綁架。</br> 至于她父母那邊，對她的男朋友也一問三不知——</br> “什么？秀秀交男朋友了？我們怎么不知道！那個，警察同志啊，知道他的聯(lián)系方式嗎？這要了我們的姑娘，彩禮是要給的呀！”</br> “就是。秀秀在錦寧市的大公司工作，那男方的條件不能差！你們幫我們跟秀秀說說，她一定要讓男方給彩禮。她弟弟等著買房子結(jié)婚呢。”</br> ……</br> “直接把朱秀帶回來。我去趟技術(shù)與數(shù)據(jù)服務(wù)隊。不怕她不開口。”</br> 此時時間已至下午一點，跟山康溝通結(jié)束，祁臧顧不上吃飯，直接奔技術(shù)隊。</br> 一方面，祁臧要查朱秀的手機通訊記錄；另一方面，他想借天網(wǎng)系統(tǒng)查朱秀相關(guān)的行蹤，借以鎖定她男朋友的身份。</br> 朱秀男朋友在不斷找她借錢、還錢，兩人這段時間的手機聯(lián)系應(yīng)該比較頻繁。</br> 再者，綁架一事事關(guān)重大，手機溝通恐怕不夠，他們大概率會見面。</br> 案發(fā)時間是上周五，王玥然打印行程單，是上周四；再者，店長姜雪看到暑期大促銷售成績的獎勵通報、決定安排團建作為員工福利，讓王玥然安排行程，是周一傍晚發(fā)生的事情。</br> 祁臧果斷對技術(shù)隊的刑警道：“從周一六點開始到周三，分別查朱秀家附近的所有路口、北水店所有出入口的監(jiān)控。先看周三的。沒結(jié)果再往前推。”</br> 坐在辦公室的角落，電子大屏的光照在祁臧輪廓分明的臉上，不斷變化著顏色，最終定格。</br> 一個聲音開口：“祁隊，有了。你看這個人。”</br> 祁臧立刻看向兩幅定格的監(jiān)控畫面，地點正是北水店西門的位置。朱秀與一個男人相對而立，一個監(jiān)控正對著朱秀的臉，另一個則把那個男人的面孔照得非常清晰。</br> 畫面中，朱秀抓著手機剛從商場走出來，面容緊張里又透著一些凝重。</br> 在她面前站著的男人后背有些弓，臉挺白，眼睛內(nèi)雙，鼻梁英挺，倒是長得頗為俊秀。</br> 只是他弓腰的姿態(tài)、瞇起來的眼睛全都透著些陰狠與猥瑣，實在讓人無法心生好感。</br> 他抬起右手伸向朱秀，看上去像是想拉住她的手帶她找個僻靜處商量事情的姿勢。</br> 頗惹人注意的是，他的右手上戴著一個戒指。戒指與他本人的氣質(zhì)非常違和，上面綴著一個金屬雕刻物。</br> 雕刻物是四朵形態(tài)各異的花瓣構(gòu)成的花朵，這種花太過奇異，看上去有股神秘古老的味道，像是某種圖騰，而不像是自然界中真實存在的。</br> “把這張照片存下來，然后再繼續(xù)多看一些，做個確認。”</br> 技術(shù)隊的刑警同事正要行動，祁臧像是看到了什么，眉頭一下子皺起來，立刻抬起手：“等等，先把這張照片放大。左上角的位置，放大！”</br> 隨著監(jiān)控畫面的左上角被放大，剛才不經(jīng)意瞥到的懷疑得到了證實，祁臧立刻站起來。</br> 祁臧半張臉藏在屋角的陰影里，神情幾乎有些怔然——</br> 畫面里的那個人，竟是許辭。</br> 放大的高清監(jiān)控清晰地映出了許辭的表情。</br> 大概因為無人注意，他的表情顯出了片刻真實，再通過此刻的監(jiān)控定格，能清楚地看到一些驚訝、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恨意。</br> 許辭認識朱秀的男朋友？</br> 目前只能合理懷疑朱秀和她男友有綁架勒索的嫌疑，這跟兇殺案仍然沒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br> 許辭從頭到尾都在針對這兩人。</br>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br> “祁隊？”</br> “祁隊還有什么問題嗎？”</br> 幾聲呼喚讓祁臧回過神來。</br> 他擺擺手。“沒事，把那男人的照片發(fā)給我。我來做一下比對。”</br> 馬不停蹄離開技術(shù)隊，祁臧回到辦公室，和三支隊的偵查員們就相關(guān)資料做起了比對。</br> 通過從景區(qū)管理等處得到的資料得知，三年前魔術(shù)師孟逸然團隊里、景區(qū)工作人員、以及參與紫水瀑布景區(qū)工程改造的適齡男人有七個。</br> 疑似朱秀男朋友的頭像已經(jīng)很清晰。經(jīng)過對比，可以確認他就是景區(qū)的工作人員，名叫袁小兵。</br> 景區(qū)管理處的檔案顯示，袁小兵四年前去到了景區(qū)當(dāng)巡邏保安，如果有游客不受規(guī)則走綠道、私自開辟小道迷路遇到危險什么的，袁小兵也會負責(zé)救援。</br> 對此還特別有篇景區(qū)管理處的內(nèi)部通報表揚，三年前魔術(shù)團隊里有兩個人夜爬白云山、想去看日出，他們非要自己開辟野路，果然失了蹤，最后是袁小兵找到的他們。他就這么跟魔術(shù)團的人熟了起來，了解那個秘密機關(guān)，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br> 最后，對朱秀通話清單的審查結(jié)束，與她通話最多的那個號碼，通過核對身份信息，已確認是袁小兵，只不過目前處于無法打通的狀態(tài)。</br> ·</br> 當(dāng)晚9點。</br> 錦寧市，沂水開發(fā)區(qū)，清豐集團總部，高管公寓內(nèi)。</br> 聯(lián)排別墅的07棟，是許辭的居所。</br> 這是去年他得到的年終獎勵之一。不過他只有居住權(quán)。房子的產(chǎn)權(quán)依然屬于公司。</br> 室內(nèi)空調(diào)低至20度。許辭穿著家居服，隨意坐在地毯上，兩條長腿就那么隨意支著。</br> 偽裝用的平光眼鏡沒有戴，擱在玻璃茶幾上，他對著筆記本敲敲打打，是在修改跟北水店有關(guān)的審計報告。</br> 核對了幾個數(shù)字，最后再看了遍審計摘要，許辭左手放上特意購置的左手專用鼠標(biāo)，把郵件發(fā)給了一個署名為“林景同”的人。</br> 發(fā)完郵件，許辭把幾個重點單拎出來，又給他發(fā)過去一條微信。“林總，沒時間看詳細報告的話，可以先看這條微信。等你確認完畢，我再會發(fā)給董事長、主要高管，同步抄送給股東。”</br> 手機很快響了。</br> 拿起來一看，卻不是林景同的回復(fù)，而是一個陌生號碼。</br> 但許辭似乎知道那人是誰。眼尾微微彎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窗戶邊，把窗戶推開些許，然后接起電話。</br> 電弧那頭的人果然是祁臧。</br> “謝先生，沒打擾你睡覺吧？”</br> “沒有。”許辭一只手撐在了窗框上，“我還在加班。”</br> “謝先生辛苦。”</br> “比不了你們?nèi)嗣窬臁！?lt;/br> 祁臧的聲音頓了片刻，再開口：“問你一個問題。”</br> “知無不言。”</br> “謝先生覺得，什么情況下，一個人會對另一個人不告而別呢？”</br> 晚風(fēng)拂面而來，許辭抬起頭，夜空中，一輪彎月高垂，星子疏闊，夜色顯得冷清。</br> 把手機握得更緊了一些，許辭反問：“這兩個人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呢？”</br> 過了好一會兒，祁臧那邊才回復(fù)：“朋友、兄弟、愛人、曖昧對象……</br> “當(dāng)然，也許只是一夜情的炮|友。要看當(dāng)事人怎么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