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br> “我記得你母親生辰快要到了,你就不要留在這里伺候我,回去陪你母親幾天。”</br> 藺云婉在佛堂里和桃葉說話。</br> 桃葉著急地道:“奶奶,奴婢家里有哥哥嫂子照顧娘,用不著奴婢回去。奴婢還是得留在您身邊。”</br> 這幾天葛姨娘都虎視眈眈的,奶奶把長弓少爺也打發(fā)回去讀書了。</br> 她總是心神不寧,怎么敢這時候離開?</br> 藺云婉笑著說:“聽我的話,回去吧。”</br> 庵堂的蠟燭白天也是燃著的,看到又滅了幾盞,她拿著幾根手指粗的蠟燭,過去換上。</br> “你不必擔心我,這里不是還有個老姑子和兩個小姑子嗎?萍葉也會過來的,你放心回去吧。”</br> 桃葉想了想,藺云婉做事一向有她自己的主意,便道:“那奴婢回去兩天。兩天之后奴婢就回來。”</br> “你帶來的東西自己收拾好,免得不懂事的給你拿走了,你找都找不到了。”</br> 庵堂里的姑子和她們可不太熟,誰知道手腳干不干凈。</br> 桃葉心細,早想到這一點了,便道:“奴婢這就去收拾。”</br> 收拾了一個包袱出來,一起帶走了。</br> 葛寶兒看到桃葉走了,主動去佛堂里伺候,她別的也不會,只能幫著研墨。</br> “奶奶,妾身看見桃葉姑娘背著包袱走了,看來不是走一時半刻的,奶奶要是不嫌棄……妾身愿意陪著您誦經祈福。”</br> 藺云婉低頭抄佛經,也不理她。</br> “您不趕妾身,妾身就留下了。”</br> 葛寶兒跪在蒲團上,幫著研墨。</br> 一直到天黑,庵堂的老姑子帶著兩個小姑子過來送飯,正好陸長弓從侯府里過來,看到葛寶兒竟然在藺云婉身邊,愣了一下,走進來喊道:“母親。”</br> 老姑子尷尬地說:“……不知道大少爺過來,沒有準備您的齋飯。”</br> 陸長弓淡淡地說:“我吃過了。”</br> 他都不看那老姑子,一直看著葛寶兒。</br> 老姑子一心惦記齋飯的事,知道陸長弓不在這里用飯,便說:“奶奶姨娘的齋飯我送到房里去,一會兒兩個小的會過去收拾。”</br> 藺云婉點點頭,帶著陸長弓回廂房去用飯。</br> 她知道陸長弓的性格,便問他:“真吃過了?”</br> 陸長弓摸了摸鼻子。</br> 念完書才看到天都黑了,出來得急,他當然還沒來得及吃晚膳。</br> 藺云婉說:“你要是不覺得齋飯?zhí)兀S便吃些。”用兩個碗分了飯菜給他。</br> 母子兩個都沒有說話。</br> 小姑子過來收拾了碗筷之后,陸長弓才道:“母親,桃葉姐姐不在了,兒子想過來陪著您。”</br> 他一點都不驚訝,桃葉為什么這時候會離開,很冷靜地說:“族學還沒開始上課,兒子在庵堂里也可以念書寫字,您不用擔心耽誤兒子的學習。”</br> 一句話就杜絕了藺云婉不讓他來的可能。</br> 藺云婉手里拿著一卷經書,抬起頭看著他。</br> 這孩子的臉頰清秀勝人,眼眸太漆黑了,眼神看起來就比普通人堅韌。</br> “長弓。”</br> 藺云婉閉上眼睛,輕輕嘆息一聲,睜開的時候,目光十分溫柔:“以后有什么事都要聽你舅舅的。你舅舅是真心的疼你,他知道怎么為你打算。”</br> “母親!”</br> 陸長弓著急地起身,想要問點什么,卻無從開口。</br> 藺云婉趕他走:“回去吧,這幾天不要再來了。我要去佛堂里祈福誦經了。”</br> 陸長弓不想走,藺云婉已經去了佛堂里,她就跪在蒲團上,敲著木魚,口中念著佛經。</br> 看來母親不會和他多說了。</br> 他在廊下站了一陣子才離開,還沒走遠,就看到葛寶兒進去了。</br> 陸長弓很聽話,今晚他還是走了。</br> “奶奶?”</br> 葛寶兒陪在旁邊,發(fā)現藺云婉竟然睡著了。</br> 她輕輕喊了一聲,藺云婉還是沒醒來,她輕手輕腳地出去,關上門,到藺云婉房里去了。</br>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都沒看到那塊玉佩的蹤跡。</br> 她出來的時候,庵堂的老姑子打著燈籠來了,驚訝地問:“姨娘,你、你去奶奶的房里干什么?”m.</br> 葛寶兒給她看手里的一件很厚的大毛衣服,說:“奶奶睡著了,我怕凍著她。”</br> 老姑子也就不說什么了,繼續(xù)去查看各處的火燭。</br> 葛寶兒等老姑子走了,才把大毛衣服送到佛堂里,蓋在藺云婉身上。</br> “奶奶?”</br> 還是沒動靜,睡得可真沉。</br> 葛寶兒冷眼打量著藺云婉,看了好一會兒,眼里的火越燒越旺。</br> “你要是不在慶哥兒面前說那些……”</br> 她也許還狠不下殺心。</br> 葛寶兒離開佛堂,從外面關上了門。</br> 她去了佛堂里的小廚房。</br> “假姑子!”</br> 給她吃的都是素齋飯,但是自己背地里偷偷吃葷油炒出來的菜,她都知道葷油藏在哪里了,好大一桶!</br> “不知道夠不夠整個佛堂燒起來……”</br> 第一次做這種事,葛寶兒卻一點都不害怕。</br> 她甚至有些興奮,藺云婉一死,再也沒有人和慶哥兒胡說八道了。</br> 玉佩又能藏到哪里去呢?</br> 佛堂。</br> 藺云婉睜開了眼睛,她扯掉身上蓋著的大毛,去看了一下佛堂的門,果然從外面鎖死了。</br> 藺云婉去后窗那里檢查了一下,后窗平常都是關死的,但她已經提前開好了。</br> 她拿起燭臺,將蠟油滴到了幔帳上,只要將火苗引上去,幔帳就會燒起來。</br> 藺云婉稍稍停頓了一下,就將幔帳點燃了。</br> 不管葛寶兒放不放火,佛堂里都會有一場大火的。</br> “吱——”</br> 藺云婉聽到了開窗的聲音,她轉頭看過去,驚訝地瞪大了眼睛。</br> 不是別人,而是陸長弓!</br> 怎么會是長弓!</br> “長弓!”</br> 陸長弓翻窗進來,看著藺云婉,不解地問:“母親,您……您為什么……”</br> 為什么要燒死自己!</br> “你快出去!”</br> 藺云婉催促著,火勢很快就會起來,不是鬧著玩的!</br> 外面有人低聲在催了。</br> 陸長弓有些明白過來了。</br> “母親,您……您想走?”</br> 藺云婉抿了抿唇,不知道要不要和一個十歲的孩子說這些。</br> 但現在實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她皺眉說:“先出去再說!”</br> 陸長弓點頭,說:“我先送您出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