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瘋玩得太厲害,隔天醒來的時候,堪堪接近十一點。
許眠打著哈欠從樓上下來,跟客廳里的方年、沈磊打了個招呼,“早上好呀。”
方年回應她,“早上好。”
沈磊則是懶洋洋地揮了下手。
三個人都是剛醒來,情緒不高,氣氛一時之間有些低迷。
陳遇許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沙發上的三個自閉巨嬰,他挑挑眉,“你們今天還要繼續玩嗎?”
昨晚這三人興致勃勃,把剩下的十一假期統統規劃完畢。結果這才第二天中午,士氣就如此低靡。
許眠揉眼睛的手立馬頓住,精神昂揚,“當然玩啊!”
沈磊和方年立馬跟上,一齊舉手。
陳遇許抬頭看了他們兩一眼,桃花眼里沒什么感情,將早午飯往他們面前一放,示意他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許眠自動自發地粘了上去,接過陳遇許另外一只手里的袋子。
一份海鮮粥,搭配一份小菜。
許眠眼巴巴的看了眼方年的方向,果然,他們的早午飯就比她的豐富很多。許眠憋憋嘴,想到待會還要出去玩,到底不敢招惹陳遇許。
打包的海鮮粥很大份,許眠覺得自己根本吃不完,就起身去廚房拿個小碗。
廚房靜悄悄的,料理臺上放著一只白盤子。
她走近一看,“哎呀”一聲,迫不及待地喚起了方年,“方年,你快來看。”
方年放下筷子,走了過去,詢問,“怎么了?”
許眠單手拿著只小碗,用另一只手指著料理臺,“你看那里。”
昨晚放大閘蟹的白盤子上,躺著另外一只大閘蟹。或者應該說,是原來那只大閘蟹的軀殼。
蟹肉已經被拆開吃掉,房主拿大閘蟹的殼拼了只新的大閘蟹出來。
這大概就是對他們贈他一只大閘蟹的回應吧。
方年笑了起來,“這房主還挺有趣。”
許眠看方年看完了,目的也達到了,拉著方年會到桌前繼續吃早午飯。
吃完飯,休息了一會,四個人就由陳遇許開車出發。
他們三人制定的游玩計劃,是由近及遠,第一個計劃,自然就是最近的鐘山風景區。
出發的時候,三個人情緒還很高。
許眠一直側著身子,扭著屁股,跟后排的沈磊、方年聊天。等到車子行駛進去風景區路段,三個人就蔫了。
十一旅游黃金周,路上車輛從頭望不到尾。他們從一進風景區地段,就開始行駛緩慢。
許眠看著前頭一望無盡的車輛,望車興嘆,“這得什么時候能到啊?”
他們本來想直接從風景區最著名最中心的景點開始,可是看這個架勢,晚飯前不知道能不能到。
沈磊呆了,道路旁的梧桐樹依然高大,讓人身心都透著股愉悅,當然得忽略掉擁擠的車輛。
他嘆口氣,覺得命運非常多舛,“怎么辦?我們還去不去?”
車早就開進來了,沈磊問的這句話必然是句廢話。
駕駛座的陳遇許,壓根一個眼神都不分給他。
方年按下車窗,朝前方看了看,建議道:“不如我們去林古寺好了,你們看,就在前面不遠處。”
來之前,陳遇許導航的時候,為了規避最擁擠的路段,走的是偏一點的路線,此時前方剛好能看到林谷寺的招牌。
許眠沒有異議,來這里玩本來就是一時興起,能不堵車簡直是最棒的事情了。
沈磊沒有話語權,于是一致通過。
去林谷寺的車倒是不多,他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停好車,四個人下車準備步行。
鐘山風景區坐落于一群連綿起伏的山丘之上,林古寺就在其中一處。
山中幽幽,綠植環繞,鳥鳴聲陣陣,混雜著風聲,空氣清幽,似乎可以洗滌掉一切煩惱。
許眠和方年興致勃勃,兩人手挽手,邊走邊聊天。陳遇許和沈磊分別站在她們身側,一行四人浩浩蕩蕩向前走。
林古寺在小徑后頭,四人沿著山路,走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寺門。
穿過寺門,是一條長長的磚道,道路兩邊種植著高大樹木,環境靜謐幽然,有著超脫塵世之感。
許眠心情超級的好,“沒想到這里還藏著這么個好地方,待會進去,我們燒個香啊。”
方年怔了一下,笑了笑,“好啊,正好可以許個愿。”
先到的是無梁殿,顧名思義就是,磚石拱券結構,不施寸木。明代的建筑完好的保存下來,后來被改為陣亡將士公墓祭堂。
四個人圍著建筑,大致看了會,便繼續往里走。
等到了主殿,許眠真的拉著方年一起虔誠的磕頭燒香。比起許眠的生澀隨意,方年的動作就規矩了許多。
主殿后方高立著是林古塔,九層八面,莊嚴肅立。塔內階梯圍著中軸旋轉而上,頗具幾何美感。
陳遇許走在最前面,許眠、方年、沈磊依次跟上。
九層的高度,后面三個人爬得氣喘吁吁。
等到了頂層,極目遠眺,群山蔥綠,遠處的鐘聲恰巧響起,與鳥鳴、風聲相和,此情此景,倒是個意外之喜。
許眠扒拉著欄桿,四處張望,快活得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盡折腰。”
陳遇許攬著她的腰,生怕她一激動人往外栽。
沈磊哈哈大笑,聲音傳得有些遠,“這樓梯果然沒白爬啊。”
方年感受著風吹過的愜意,十分贊同,“剛剛在爬樓梯的時候,我都感覺我快要堅持不住了,可是現在一看,一個字……”
她與許眠相視一眼,異口同聲,“爽!”
說完,一齊笑了起來。
沈磊拍拍陳遇許的肩,非要他也說句話,“老三,你說說你現在什么感想?”
陳遇許把許眠拉回來,命令她站站好,然后撇了眼沈磊,桃花眼掀開,語氣漫不經心,“你們的身體素質真差。”
沈磊:……
方年:……
只有許眠這個捧場王,吃吃的繼續笑。
四個人吹了會風,聊了會天,等休息夠了,才從塔上一級一級往下走。
下來的時候,陳遇許依然走在許眠的前面,單手牽著她,步子邁得不緊不慢。
參觀完玄奘院,四個人閑庭信步,隨意地走走逛逛。這種在森林氧吧里悠閑散步的出游方式,幾個人意外的非常享受。
陳遇許聽著他們從玄奘生平聊到唐朝盛世,再到詩詞歌賦,最后話題劈叉到李白到底富裕不富裕。
許眠堅持自己的觀念,“李白就是很有錢啊,以前的課文里,老師都是這樣說的。”
沈磊非常不贊同,“他有個屁的錢,花錢大手大腳,還不會投資理財做規劃,頂多算是個精致窮。”
許眠反駁,“他就是因為有錢,有底氣,再加上視金錢如糞土,這才隨意揮霍。”
沈磊也非常堅持自己的想法,“反正按他這樣只花錢,不賺錢的做法,到最后肯定是不富裕。”
說完,看見許眠不服氣的表情,他把話題拋給方年,“方年妹子,你說說你贊同誰?”
方年突然被cue,一時愣住。
許眠剛想說些什么,正巧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來一看,臉皺了皺,手朝沈磊揮了揮,走到一邊接電話。
電話剛被接通,蔣佳琦冷調的聲音傳來,“許眠,你現在膽子大了啊。”語調悠長,明顯來者不善的模樣。
完犢子了,肯定是給地址惹的禍。
許眠語氣軟了又軟,“琪琪,人家知道錯啦,對不起嘛。”
“呵……”語氣開始有了升溫的跡象。
許眠再接再厲,“我發誓,絕對絕對沒有下一次。”
蔣佳琦本來就沒想真的跟她計較,但是用言語報復一下,還是必須的。她冷淡開口,“許眠,我發現你變了。”
“啊?”許大呆子傻傻的接話,無意識地轉了個身,正好看見馬路上一輛車貼著行駛道的白邊緩緩駛過。
“你談戀愛之后,降智了。”
許眠忍了忍,決定扛下這份羞辱,開始跟蔣佳琦東拉西扯,“那現在,張挺還在你那里嗎?”
蔣佳琦看了看在庭院里,跟著蔣母在田地里挑菜的張挺,勾了勾嘴角,“他在幫我媽,挑菜呢。”
許眠:???
富貴小白楊張挺,在泥地里挑菜?
許眠覺得非常的幻滅,她張了幾次嘴,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站的地方在馬路邊靠近梧桐樹的地方,之前無意間轉了個方向,視野里正好能看清陳遇許他們。
蔣佳琦打這個電話的目的已經達到,果斷地掐斷通話。
許眠呆呆地站在那里,右手里還捏著手機,看著依然跟方年談笑風生,時不時勾搭一下陳遇許的沈磊,只覺得目瞪口呆。
她遲疑著走上前,目光緊盯著沈磊的左腳,左手慢慢地舉起來,手指他左腳,發出了疑問,“你的腳有什么感覺嗎?”
陳遇許挑眉看她,連方年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沈磊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腦勺,坦然道:“好像有點疼。”
許眠替沈磊解釋道:“剛剛有輛車,車輪胎從他左腳壓過去了。”
陳遇許:……
方年:……
這下子,游玩的計劃是泡湯了。
許眠和方年陪著沈磊,在路邊等陳遇許把車從停車場開過來。
高大挺拔的梧桐樹枝,向天空遒勁舒展,金黃的葉片隨著早秋的風起舞。
陽光從參天的樹葉里,投下斑駁的光影,搖曳生姿,頗有種“人間忽晚,山河已秋”的意境。
許眠看著沈磊的腳,依然疑惑不解,“你之前,為什么不說出來?”
那輛車行駛得很慢,但凡沈磊說出來了,最起碼有個肇事者。不像現在,根本就沒人記得那輛車牌號,只能后果自負。
沈磊倒是不怎么在意,“剛壓過去的時候,也不怎么疼,我以為沒什么事就算了。”
哪知道,直到剛剛,疼痛開始慢慢的一點點有了起來的趨勢。
方年也覺得不可思議,一臉佩服,“沈壯士,你要是擱到戰爭時期,絕對是個為民族大義獻身的大英雄。”
沈磊樂了,“比如呢?”
方年想也不想脫口而出,“董存瑞,戚繼光。”
前者舍身取義英勇炸碉堡,后者是抗擊倭寇的民族英雄。
沈磊難得被人夸,有點飄飄然。
陳遇許的車剛到,正好看到沈磊的表情,他挑了一下眉,“我不在的時候,他腦子也被壓過了?”
許眠沒忍住笑出了聲,連忙低頭,跟方年一起幫著沈磊上車。
沈磊一上車,就開始哀嚎。
陳遇許冷呵了聲,問他,“待會要不要順便幫你掛個腦科?”
沈磊噎住,終于放棄浮夸的表演,安靜的坐在后座。
去醫院的路上正好能經過方年家,送完方年,陳遇許直接開車去了醫院。
因為是節假日,他們也不確定門診到底開沒開,索性直接又去了急診。
急診的大樓并不大,每個科室之間靠的很緊密。
醫生看了下沈磊的情況,直接下了單子,讓他們去拍片抽血。
等到片子出來,醫生反復對著片子來回盯了大約有三分鐘,最后樂了。
他拿筆指著一道非常不明顯的細線,調侃道:“幸虧我視力都是5.0,不然我還找不出你這骨折的地方。”
許眠好奇地湊過去,恍然大悟,“所以醫生,他是骨折了嗎?”
醫生點點頭,霹靂吧啦的開始打字,隨后把臨時病歷本塞進機器里,卡茨卡茨一頓響聲后,“先去繳費,然后回來打石膏,記得藥也一起領了。”
許眠道了聲謝,拿著單子去排隊繳費,陳遇許則扶著沈磊坐在醫生診室里等。
等到打完石膏,回到陳遇許家里的時候,晚飯時間早就過了。
沈磊這個樣子,肯定是不能讓他自己一個人回家住的,光禿禿的左腳綁著厚厚的石膏,透露著一股可憐。
可憐鬼自然不能在次臥榻榻米上養傷,陳遇許只得把自己房間讓出來。
時間緊迫,他們暫時把沈磊安置在沙發上。陳遇許去做飯,許眠則負責把陳遇許的房間收拾出來。
許眠人小,圍著床團團轉,才把四件套換好。
她人一頓,立馬把床頭柜抽屜打開,把里面的正方形塑料包裝統統裝在事先拿過來的拎袋里,又嫌不夠似的,往最下面塞了塞。
許眠覺得還是不行,走到書架前,隨手拿起幾本書,塞進拎袋里,把小方盒子完完整整的遮住。
這樣一來,最上面那本書的標題就毫無障礙、大咧咧的出現在許眠的視線里——《金賽.性.學報告》。
許眠的眼睛像是被燙到一般,移開了眼,隨即一咬牙,把頭轉回去。她顫顫巍巍地拿起那本書,隨意翻開一頁,臉迅速發燙。
事情遠沒有這樣簡單。
第一本被拿開,第二本的標題也顯露了出來——《極致挑.逗》。
許眠慢慢地睜大了眼睛,顫顫巍巍的手拎起第二本。
第三本的標題——《性.心理學》。
第四本——《性.學觀止》
第五本——《性.學三論》
……
許眠:……
這下就不奇怪,陳遇許那些翻來覆去的小花招是從哪里學來的了。
學霸的世界,果然求學又好問。
許眠面無表情的想。
最后的最后,許眠把書架上的書全部檢查了一遍,確定完只有這五本之后,終于松了第一口氣。
她抽出兩本超級厚的《經濟學思維方式》,掩耳盜鈴般地壓在了拎袋的最上面,然后直接把東西拎回自己家,一股腦塞進柜子深處。
做完這一切,回到陳遇許家,跟他們一起吃了晚飯。晚飯后,許眠回家去洗漱,陳遇許則先留在那里伺候沈磊。
陳遇許過來的時候,正好是半夜。
許眠正趴在床上玩手機,兩條腿有一搭沒一搭地晃來晃去。
陳遇許敲敲房門,笑著看她,“我的換洗衣物呢?”
許眠聞言頓了頓,慢吞吞地從床上起來,把柜子深處的東西拖出來,墩一聲拍在陳遇許身前。
她的臉不自覺的紅了起來,琥珀色的眸光流轉,表情卻是崩著的,咬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沒、地、方、給、你、裝、換、洗、衣、物。”
陳遇許沒動那袋書,他從許眠的表情里就已猜到了大概,舌尖抵了抵腮,笑得很不正經,“怎么,對我從書里學來的技術不滿意嗎?”
許眠語塞。
書里學來的技術?!
這個人怎么這么不要臉!
陳遇許用氣息笑了下。
許眠愣住。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氣泡音?
陳遇許靠在門框上,蹙著眉頭似是在思考,“唔……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很滿意,看來這些書里寫的不一定對,不然你等我再去淘點書回來?”
許眠瞬間氣血上涌。
陳遇許還在繼續說,“學海無涯苦作舟,書山有路勤為徑,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從書里找出更好的技術……”
聽聽,聽聽!這說的什么話!
學海無涯苦作舟,書山有路勤為徑是拿來這樣用的嗎?!
許眠捂住耳朵,羞怯道:“你不要再說了!”
陳遇許終于停了下來,上前一步把她虛虛樓在懷里,好笑地看著她,“有這么害羞嗎?”
許眠埋著頭,弱弱的“嗯”了一聲。
陳遇許抱著她,低低地笑。
笑得許眠忍不住掐了把他的腰,他腰上沒什么贅肉,肌膚硬邦邦的,掐得她手疼。
昨天剛哄好許眠,陳遇許到底是怕她惱的,適可而止地忍了笑,低頭親親她的唇,“許眠眠,愛意與浪漫,性.欲與快樂,是可以共存的。”
許眠悶頭悶腦的,“我知道……我很……舒服……”
靈肉結合,怎么可能不快樂。
在這件事情里,她從未吐露的真心話,就這樣坦率地說與他聽。
陳遇許感受到了她在這段關系里的轉變,每當他踏出一步時,許眠總是會迎面向他奔跑過來,直接走完那剩下的九十九步。
他摸了摸許眠的頭,語氣帶著感激,“謝謝你,許眠眠。”
謝謝你,帶著一望無前的勇氣迎面奔向我,堅定了我愛你的決心。
雙向奔赴的幸福感,總是令人醺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