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全魚宴,洛長安吃得津津有味,尤巢卻是如坐針氈。</br> 待結束,洛長安拍拍屁股走人,說是要回去睡個午覺。</br> 尤巢也不敢多說什么,畢恭畢敬的護送著人回去。</br> 待洛長安回了院子,尤巢吩咐人盯著,急趕著回了尤圣的住處。</br> “哥!”尤巢疾步進門。</br> 尤圣半倚著床柱,低低的咳嗽兩聲,抬了眼簾瞧了瞧門口,這才深吸一口氣坐直身子,“如何?”</br> “如兄長所言,這洛長安別的不行,光會吃喝玩樂,連咱們從京陵城請來的廚子,都沒能瞞過這小子的舌頭尖兒。”尤巢至今還覺得做夢一般,“太邪乎!”</br> 尤圣面色平靜,似乎早就料到如此,“丞相府的小公子,整個京陵城早都玩遍了,有什么是小公子不知道的?不奇怪!”</br> 太湖樓的全魚宴,洛長安想吃,那廚子還不得巴巴的去給她做?</br> “如兄長所說,小公子對那些金銀珠寶都不感興趣,倒是那一截神木,委實買了下來。”尤巢又道。</br> 尤圣意味深長的壓了壓眉心,“丞相府什么東西沒有?那些個凡俗之物,小公子自幼便享用不盡,哪里還有興趣,唯有那些個神神鬼鬼的故事,還能有點用處!”</br> “兄長神機妙算。”尤巢豎起大拇指,“每一步都算得極好,只是……”</br> 仿佛想起了什么,尤巢略顯猶豫。</br> “只是什么?”尤圣眉心一皺,極是不悅的問。</br> 尤巢近前兩步,壓低了聲音,“小公子說,把炸魚皮包起來送林祁房間去,這……這林祁現如今不知所蹤,小公子這么一說,是不是懷疑了什么?”</br> “丞相府和四方門本就沒什么牽扯,何況這四方門跟鎮國將軍府走得較近,三足鼎立的局面,丞相府的人應該不會刻意幫著四方門。”尤圣一分析,“只怕是臨王膽小,說了點不該說的。”</br> 尤巢點點頭,覺得頗有道理。</br> “那兄長,現如今該怎么辦?”尤巢不知所措。</br> 尤圣嘆口氣,“魚皮送到了,人不在,你說怎么這是怎么回事?真不愧是洛川河的兒子,拐彎抹角的,就要咱們放了林祁!”</br> “到底是放,還是不放?”尤巢不解。</br> 尤圣擺擺手,“洛川河如果翻臉,咱可就沒什么勝算了,聽洛長安的,放!雖說這小子不中用,成日就知道耍公子脾氣,只知道吃喝玩樂,但多少也得了洛川河的真傳,狡猾著呢!”</br> “是這廝不想惹禍上身,又不想跟咱們撕破臉,才會這么說?”尤巢總算回過味兒來了。</br> 尤圣點頭,“放!”</br> “是!”尤巢應聲。</br> 回到了自個的小院,宋墨也不急著回去。</br> 有傘遮著日頭,洛長安悠哉悠哉的靠在了搖椅上,山瀑掀起的水霧,沁得周遭涼爽至極。</br> “長安,林祁失蹤了!”宋墨坐在她旁邊。</br> 洛長安瞧一眼做著小竹筒的吾谷,“這話你說過多回,吾谷,多留兩個氣孔,別到時候都給我悶死了!”</br> “是,公子!”吾谷應聲。</br> 宋墨滿臉的納悶,“你既然知道我說過多回,怎么忽然間就當著尤巢的面說了?云山器械庫附近都是林子,萬一出了什么事,咱可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br> “你還怕他吃我不成?”洛長安瞥他一眼。</br> 宋墨略帶沉郁,“你還真別說,我瞧著他們那意思,真有點吃人的感覺。”</br> “得了吧,魚皮送過去了,若是沒人吃,那就說明這事我追究過,其后果跟我沒關系,他們得自個擔著!”洛長安輕嗤,“警告過了,也說過了,還要我怎樣?”</br> 宋墨揉著眉心,“你可想過,萬一他們不去找人,又或者人就在他們手里,但他們就是不放呢?”</br> “我說了,我要過人了,對得起四方門和朝廷,難道要我把自個的命搭上去,才算為國盡忠?抱歉,我可沒這般大義凌然。”洛長安翻個白眼。</br> 宋墨點點頭,有些道理。</br> “公子,這全魚宴如何?”吾谷笑問。</br> 洛長安咂吧了一下嘴,舌從后槽牙處掠過,“跟太湖樓不相上下。”m.</br> “這犄角旮旯里,還把食材都備好了,說明他們早就盯上咱們了!”吾谷輕嗤。</br> 洛長安瞧了宋墨一眼,“你還沒吾谷聰明呢?”</br> 宋墨猛地起身,瞬時出了一身冷汗,“你的意思是……”</br> 全魚宴準備食材,尚需三日,而三日之前他們還沒從京陵城出來呢!</br> “也就是說,他們這幾日一直盯著京陵城,事發之后第一時間得了消息,知道你愛吃魚,馬上就為你備下了全魚宴!”宋墨面色發青。</br> 洛長安打個哈欠,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你說錯了一件事,咱們從京陵城到這兒,尚且需要兩日,廚子只能帶著食材過來,在這兒做好腌制之事,才能做全魚宴。”</br> 也就是說,廚子路上需要兩三日,而在這兒準備食材,也需要三日。</br> 這就意味著……</br> “事發之后,他們沒想著找東西,反而在這兒全魚宴,這是想干什么?”宋墨不敢置信。</br> 洛長安瞥他一眼,心里有些沉甸甸的。</br> 這尤氏兄弟定是知道,事發之后,定會有人來善后,而這人……自是丞相府指派,所以不慌不忙,只管阿諛奉承,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br> 瞅瞅,這就是不干好事的兩兄弟!</br> “想干什么我不管,反正別招惹我,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我就是!”洛長安合上眉眼。</br> 搖椅輕晃,山瀑沁涼,真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br> 可惜啊!</br> “這地方,能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宋墨嘆口氣,“別到時候把自個折進去。”</br> 洛長安眼角眉梢微挑,懶洋洋的睜眼看他,“擔心林祁?”</br> “萬一狗急跳墻……”宋墨還真不敢往下猜。</br> 洛長安笑了,笑得眉眼彎彎,“瞅你那樣子,比我還慫,饒是狗急跳墻,咱也沒法子,林祁這條命要么消失在這兒,要么一會就回來了!”</br> “回來?”宋墨愣怔,“都失蹤一夜了,還能回來?”</br> 洛長安輕嗤,“人家是四方門的門主,還真能折在這兒?你也太小看林祁了。”</br> “這般相信他,你還找尤氏兄弟要人?”宋墨滿臉嫌棄,“不是多此一舉?”</br> 洛長安坐起身來,“我這是讓他回來得更快一些,要不然吃不上這炸魚皮了!”</br> 宋墨:“……”</br> 誠然,如此。</br> 不到半個時辰,林祁就回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