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姥姥吃完午飯,為了錯開堵車高峰,季言初半下午就帶著顧挽回了市里。</br> 路上不堵,他們很快就到了上城花園。</br> 顧挽還要趕回學校,開始收拾自己的換洗衣服以及洗漱用品。</br> 季言初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她像只兔子般來來回回的竄,忽然笑道:“下次給你買一套洗漱用品放在這兒吧,省得你每次來,瓶瓶罐罐裝一包,怪麻煩的。”</br> 顧挽心情甚佳,居然也跟著笑:“好啊。”</br> 難得她能符合他的玩笑,又見她身姿輕快,精神頭很足的樣子,季言初挑眉,問:“你今天心情挺好嗎?”</br> 顧挽已經收拾好了,直起腰,灼然透亮的眼睛盯著他,道:“言初哥,咱們晚飯去大學城吃吧,我請客。”</br> “喲。”季言初唇角揚老高,“看來心情真的不錯啊?”</br> 顧挽也不隱瞞,很誠實的點頭:“嗯,我現在心情很好!”</br> 她這么坦白,倒把季言初的好奇心給勾了出來:“遇到什么好事了,突然心情這么美?”</br> 明明上個星期還因為那個暗戀的人要死不活的。</br> 想到這兒,季言初眉間的喜悅忽地凝滯了一秒,似是猜到了什么,睨了她一眼,試探著問:“怎么,你喜歡的那個人給你什么甜頭了?”</br> 顧挽抿唇思索,該怎么措辭,才不會讓他懷疑自己就是那個人。</br> “就……我之前跟你說的,懷疑那個人喜歡另一個女孩,然后我今天才搞清楚,他和那個女孩之間,其實什么事也沒有,是我誤會他了。”</br> 她看向季言初,笑意淺淺的說:“言初哥,他不是渣男。”</br> 季言初輕輕哦了聲,唇角的弧度不知不覺壓下來幾分:“他自己跟你解釋的?”</br> 顧挽不好明說,只能點頭:“嗯,差不多。”</br> “行,這是件好事。”季言初也跟著點頭,“至少,我就不用那么擔心了。”</br> 他腦海里對余舟的印象也越發清晰,才想起來第一次見他,余舟把他當成了欺負顧挽的壞人,但還是無畏無懼地擋在了顧挽前面。</br> 之后為數不多的幾次匆匆見面,不是他幫請假的顧挽記好了筆記讓他轉交,就是他幫著趕去畫室的顧挽值日。</br> 似乎,真是個不錯的人。</br> 也能看得出來,他確實把顧挽放在了心上。</br> “這是好事。”</br> 他又喃喃了句,不知說給顧挽聽,還是說給自己聽。</br> 后來出門的時候,他無意瞥了眼顧挽,發現她眼角眉梢還掛著消弭不了的笑意。</br> 他戲言調侃:“就那么高興啊?”</br> 顧挽依舊很雀躍,看著他,眼睛都彎成了小月牙,毫不遮掩的說:“是啊,高興死了!”</br> 那一刻不知怎么了,他心口像塞了團棉花,又澀又悶。</br> 勉強勾起來的唇角,也再沒辦法維持住,徹徹底底垮了下來。</br> 他想,他可能是真的出問題了。</br> 很可怕的問題……</br> …</br> 十二月底的圣誕節,月初大街小巷就充滿了過節的氣息。</br> 像是過年一樣,街道到處拉起了白色的雪花彩燈,商場門口大大小小的圣誕樹隨處可見,櫥窗里的圣誕老人搖搖擺擺,薩卡斯風里鈴兒響叮當吹了一天又一天。</br> 圣誕節那天正好是季言初的生日,顧挽十一月的時候就在發愁到時候送什么禮物。</br> 宿舍幾個姑娘湊一起出謀劃策。</br> “送皮帶。”</br> 林霄建議,隨即,如盤絲洞女妖精似的,手一伸,五指轉圈再收回來:“拴不住他的心,也要拴住他的人。”</br> “……”</br> 顧挽連連擺頭,大手一揮:“pass!”</br> “你哥明年本命年吧?”</br> 厲文靜突然有個絕妙的點子,笑得一臉詭異:“不如送一套紅色內褲吧?”</br> 顧挽直接一把捂住她的嘴:“你這個還不如林霄的呢。”</br> 林霄贊同道:“就是,你是傻逼嗎,給人送內褲?”</br> 最后,所有人都把給予厚望的眼神投到沈佳妮身上。</br> 沈佳妮羞羞答答的表示:“我去年給我男神送的是我自己親手織的手套,也是因為這個禮物,我們確定了關系,顧挽你要不要試試,我可以教你。”</br> 林霄一拍大腿:“這個靠譜!”</br> 厲文靜也連連點頭,慫恿顧挽:“買的禮物哪有自己親手織的有誠意,咱明天就去買竹針和毛線。”</br> 于是,之后的每個夜晚,顧挽都在沈佳妮的指導下挑燈夜織。</br> 顧挽本來還以為會很難,結果真的學起來才發現,她在這方面還挺有天賦的。</br> 截止到平安夜,她一共織了三雙一模一樣的手套,最后挑了一雙最好看最滿意的,珍而重之地裝進了禮品盒。</br> 如往年一樣,她等到十二點,十二點剛過,就把早就編輯好的信息發了過去。</br> 言初哥,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早,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br> 季言初躺在床上沒睡,習慣性的等,等她這條古靈精怪的微信發過來,才笑著回復了句:乖,哥哥明天請你吃好吃的。</br> 雖然是過節,但圣誕節學校不放假,又加上臨近期末,顧挽課程排得實在是滿。</br> 顧遠也是白天才坐飛機趕過來。</br> 他的戲殺青了,之后會有幾天假期,照例把行李什么的往季言初那一搬,假期就準備在他那兒過了。</br> 從平安夜開始,學校的過節氣氛就很濃,圣誕節當晚更甚。</br> 季言初和顧遠過來算早的了,結果學校周邊一些餐廳都已經沒位子了。</br> 他們索性去了上次顧遠去的那家,檔次逼格都很高,周邊學生消費有限,所以他們還訂到了一個環境格調都很高雅精致的包間。</br> 顧挽特地訂了個雙層蛋糕。</br> 她想起那一年,她買的那個蛋糕,季言初最后也沒看到,這是多年以來她一直很遺憾的事。</br> 不過那一晚是季言初的劫,她把遺憾埋在心里,不再提及,深怕他由此想起那場不堪回首的夢魘。</br> 唱生日快樂歌切蛋糕的時候,顧挽格外活躍,不敢讓氣氛有一刻的沉寂。</br> 季言初明白小姑娘的良苦用心,心里暖得一塌糊涂,于是也樂呵呵的什么都不再去想。</br> 過去的早就過去了。</br> 他不傷心,也不難過。他早已不是當年困在爛泥地里的季言初。</br> 因為多年以前,就有個小姑娘告訴過他,他值得更好的人生。</br> 顧挽把自己的禮物送到他手上,他拆開盒子,看到里面的手套,眼里的萬千星河仿佛瞬間都被點亮了。</br> “你織的?”</br> 他的小括號明顯又愉悅地掛在嘴角,顧挽心動不已,壯著膽子沒有逃避他的視線,直直盯著</br> 他道:“嗯,我跟室友學的。”</br> 顧遠從旁瞄了一眼,想到自己過生日小姑娘都沒這么用心,酸溜溜地嗆顧挽:“喲,顧挽你可以啊,看看,這上面的粉色草莓織的,多少女啊,這么一雙誰戴誰娘的手套”</br> 他朝顧挽豎大拇指:“您還真是別出心裁,誠意滿滿啊!”</br> “……”</br> 顧挽氣鼓鼓,剛要發作,季言初立刻一把按住她:“還真上你哥的當啊,他這是嫉妒呢。”</br> 說著,就把盒子里的手套拿出來戴上,雙手像招財貓似的抓了抓,眼里歡喜的笑意都漾了出來。</br> “你的禮物我喜歡得不得了,放心,會常戴的,哥哥不怕娘。”</br> 紅眼病的顧遠:“……”</br> 他說喜歡,顧挽的氣瞬間就消了,不過還是有點不服氣的問顧遠:“說我的禮物娘,那你準備的什么,拿出來給我們開開眼,我倒要看看有多爺們兒?”</br> 顧遠的性子不能激,一激就沒了分寸。</br> 當即就把手邊的禮品盒掏出來,拍在面前的桌上,自得意滿:“別說,我這禮物還真挺爺們兒的。”</br> 顧挽和季言初都很好奇,伸著腦袋湊過去,瞟了一眼禮盒上的文字</br> 某國際知名品牌的男士內褲。</br> 顧遠豪氣沖天地一揮手,把禮盒塞進季言初手上:“限量款,可難買了,你一套我一套,紅色的,咱明年本命年穿,辟邪!”</br> 季言初:“……”</br> 顧挽:“……”</br> 季言初只覺手中的禮盒十分燙手,有扔掉的沖動。</br> 顧挽默默縮回腦袋,摸了下鼻子,想起那時林霄的話,不由暗嗤。</br> 看看,還真有送人內褲的傻逼呢。</br> 顧遠才不管對面兩人看到禮物會不會有什么不適,兀自得意了會兒,恰在此時,桌上的手機突然亮屏,微信響了一聲。</br> 他漫不經心瞥了一眼,備注名只有一個渺字的人發來微信。</br> 顧遠,我們談談?</br> 前一秒眼里飛揚的神采,在看到這條微信之后,瞬間就泯滅了個干凈。</br> 他端起手邊的酒杯,一連灌了好幾口,仿佛酒壯慫人膽般,灌完酒,才拿起手機,回復了兩個字。</br> 沒空。</br> 消息回過去,他懷著某種希冀等了一會,結果那邊卻再沒回音了。</br> 呵。</br> 那個人就是這樣,永遠高高在上,擁有的太多,所以失去任何東西都不會覺得可惜。</br> 想讓她紆尊降貴的挽留,簡直做夢。</br> 或許那句我們談談已經是她把姿態擺到最低的極限了。</br> 顧遠自嘲的勾唇,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br> 季言初察覺他看了手機后就不怎么對勁兒了,當著顧挽的面也不好問,只出聲勸:“顧遠,你悠著點兒。”</br> 顧遠臉頰已經泛紅,灌得太急,頭有點暈,說話也開始黏糊了:“兄弟,你過生日,我高興。”</br> 他把酒灌完,還待再倒,季言初可不能由著他了,立馬起身把他酒杯奪了過來:“高興也不是這個喝法。”</br> 顧挽不是個遲鈍的人,也感覺到了他心情突然不好,只是剛才沒注意到他看手機,所以有點想不明白的問:“什么情況,剛不是還好好的?”</br> 她兀自想了下原因,問季言初:“因為你不喜歡他送的禮物?”</br> “當然不是,我送的禮物天下第一好!”</br> 季言初還沒說話,顧遠醉醺醺地嚷了起來,突然大聲,嚇了顧挽一跳。</br> 嚷完又對著季言初招手,大著舌頭道:“老季,你…你坐下,我有事跟你宣布。”</br> 他顯然已經醉了,并且開始進入撒酒瘋模式。</br> 顧挽又嫌棄又擔憂,問季言初:“他酒氣這么濃,待會你們開車回去被查酒駕了怎么辦?”</br> 季言初:“我沒喝酒,應該沒問題的。”</br> “哎呀你們別說話了行不行?”</br> 顧遠感覺自己被忽略了,不滿的敲桌子,一邊敲,還一邊含糊不清的叫囂:“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br> “行行行。”</br> 季言初無奈點頭,只好拉著顧挽一起坐下,還牽了牽衣擺,以示態度端正。</br> 坐好后,他嚴陣以待盯著顧遠,笑著說:“說吧,我們聽著呢。”</br> 顧遠耷拉著腦袋,情緒看起來很低落,前一秒吵著要說,讓他說了吧,又只低著頭不吭聲。</br> 徒留對面倆人一臉莫名,大眼瞪小眼。</br> 就在顧挽耐心耗盡,不想聽他賣這破關子的時候,突然發現,對面低著頭的人。</br> 似乎在哭?</br> 顧挽傻眼,到底什么情況啊?</br> 還來不及問,她那一母同胞的親哥哥突然又抬頭了,紅著眼睛,淚流滿面,撕心裂肺地跟他好友哭訴。</br> “老季”</br> “我被人給睡了!”</br> 顧挽:“???”</br> 季言初:“…………”</br> 作者有話要說:顧遠:我好慘,我被人給強了,嗚嗚嗚嗚嗚嗚……</br> 作者:顧遠,這是你的人生高光時刻,偷著樂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