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挽額角抽了抽,此時此刻，真不知道該擺什么表情。</br> 裝作沒聽清或者沒聽懂？</br> 好像不太好。</br> 顧遠都主動跟他們交代這件事了，不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確實也不合適。</br> 顧挽茫然無措了一秒，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茶冷靜了一下，然后才恢復一臉淡定平和。</br>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見慣大風大浪的樣子,漫不經心哦了一聲。</br> 才不緊不慢問了句：“誰啊,這么饑不擇食？”</br> 顧遠：“……”</br> 季言初：“？？？”</br> 季言初側目，一臉你這說的是人話嘛的表情看著她,咳了咳，出聲提醒：“好好說話，安慰安慰你哥。”</br> 但不知道哪里不對，他說完這句,竟也有種憋不住要笑的沖動。</br> 他輕微唉了一聲,撓撓鼻尖,在心里唾罵自己真是沒有同情心。</br> 氣氛一度陷入微妙而尷尬的境地,對面兩人同時噤若寒蟬，只余顧遠一個人傷心欲絕的哭。</br> 一邊哭，一邊情緒激動的罵：“她以為她是什么東西,真當我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舔狗嗎？誰稀罕她？”</br> “喜不喜歡都沒個準話,每次一來就睡,睡完就走。”</br> “她拿我當什么？”</br> 他氣得把胸脯拍得邦邦響：“當解決生理需求的充氣.娃娃嗎？”</br> “噗”</br> 季言初一口茶全噴了出來,手忙腳亂之際,想的卻是去捂顧挽的耳朵。</br> 轉頭再斥責顧遠：“你行了，有什么話回去再說，別在你妹面前胡說八道！”</br> 顧遠神智不是很清醒,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他的話，但到底也沒繼續往下說了。</br> 抹了淚，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嘟囔囔，聽不清在講些什么，幾秒之后，似乎就這么睡著了。</br> 包廂里漸漸安靜，季言初依舊保持著捂著顧挽耳朵的姿勢，站在她身側，看到顧遠沒什么大動靜了，這才回頭。</br> 顧挽仰起頭，烏溜溜的眼睛盯著他，暖橘色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把本就姣好的面容映襯得更加昳麗溫柔。</br> 季言初居高臨下垂睨著她，視線凝滯，沉溺在她那雙清澈如洗的眸子里，怎么也出不來。</br> 他的兩只手，還捂在顧挽耳朵兩側，姿勢看上去像是捧著她的臉。</br> 好像情侶間那么曖昧又親密。</br> “！！！”</br> 這個想法，在他腦子里一閃而過，他像是被什么燙了下神經，立刻清醒過來，撤了雙手。</br> 他別開視線，坐回到椅子上，拿旁邊已經涼掉的毛巾擦了把臉，心想自己莫不是也被酒氣熏糊涂了？</br> 顧挽倒沒注意他這許多的心思變化，只是有點不滿他剛才捂她耳朵的舉動，小聲埋怨了句：“我不是小孩子了。”</br> 季言初：“嗯？”</br> 見他沒懂，顧挽挫敗地嘆了口氣，索性道：“言初哥，過完年我都十九了，你別再拿我當小孩看，我成年了，什么都懂。”</br> 為了更進一步的證明，她補充道：“我們宿舍，有兩個人已經有男朋友了，平時聊天，也會聊到一些性.生活方面的話題。”</br> “所以……”</br> 她忽然坐直以示鄭重，言語里還帶著點不服氣的警告：“別再瞧不起人了，說不定，你懂的還沒我多呢！”</br> 季言初：“……”</br> 其實顧挽從沒跟他說過這種大膽露骨的話，不過意氣用事的說完，她竟然也不覺得后悔。</br> 她想起多年前，第一次來例假那次，他明明說過，從那一天起，她就不再是個小孩子了，而是一個可愛的小女人。</br> 他怎么說的，她就怎么當了真。</br> 從餐廳出來，兩人架著顧遠，相隔的距離不算遠，卻誰都沒說一句話。</br> 車子開到校門口停下，顧挽下車前準備把顧遠放倒在車后座，覺得讓他躺著會舒服一些。</br> 季言初下車，開了后車門道：“讓他靠著坐，躺下待會路上萬一吐了，容易嗆到呼吸道。”</br> 顧挽想想也對，又把顧遠扶了起來。</br> 扶他起來的時候，發現他閉著眼睛，眼角還有眼淚，嘴巴輕微蠕動，似乎在叫誰的名字。</br> 顧挽順手幫他擦掉眼角的水漬，從車子里出來，問季言初：“我哥這個事……”</br> 季言初忙答：“放心，我不會坐視不管。”</br> “明天等他清醒過來，我會好好問問他，如果……”</br> 他抬眸，瞥一眼顧挽，謹慎的措辭：“如果真是對方在你哥不愿意的情況下與他發生的性，咳，行為，那么只要收集的證據充足，我們是可以告她強.奸的。”</br> “……”</br> 顧挽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沉默了幾秒，到底還是忍不住吐槽：“言初哥，你長這么大還沒跟人談過戀愛吧？”</br> 季言初：“？”</br> “是不是也從沒喜歡過一個人？”</br> “……”</br> “連心動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吧？”</br> 季言初氣笑了：“顧挽，你過分了啊。”</br> 顧挽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今晚更出格的話也說過了，她沒什么好怕的。</br> 隔著車窗，她指了下里面的顧遠，說：“我哥睡著了還在哭，夢里都在叫那個人的名字。你剛也聽到了，他們不止一次，如果說第一次不是他自愿的，我信，那之后的每次，能回回讓一個女人得逞，你說因為什么？”</br> 季言初動了下唇，沒說話。</br> 兩人相對無言間，顧挽發現夜空里時不時有幾片白色羽毛狀的東西在飄，她伸手接了片過來，驚喜道：“言初哥，下雪了。”</br> “今年暨安的雪下的有點遲啊。”</br> 她搓了搓手，然后雙手揣進羽絨服口袋里，催促季言初：“你們回去吧，待會雪下大了不好開車。”</br> 說完，正欲往學校里面走，季言初卻突然叫她：“顧挽。”</br> 顧挽回頭：“嗯？”</br> 北方的雪，相較南方瀟灑豪氣得多，眨眼的功夫，從天而降的雪花就變得密集而頻繁。</br> 仿佛之前一直沒下，蓄勢待發就等著這一刻傾其所有。</br> 季言初站在不遠的地方，隔著夜色里白的發亮的雪幕盯著顧挽，心口無端泛起淡淡的不舍，還有遺憾悵然。</br> “你有喜歡的人了，現在你哥也有。”</br> 他難為情地笑了下，低頭，聲音卻略微帶著落寞：“我怎么感覺又要一個人了，想想還挺……”</br> 他沒好意思往下說，覺得自己矯情得過分。</br> “可能是你剛剛的話刺激到我了，哥哥現在有點難過。”</br> 他刻意把話朝開玩笑的方向引，故意一臉委屈的說：“現在好像就我沒人喜歡了。”</br> 顧挽悶不吭聲，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他，忽然抬腳，一步一步朝他走了過來。</br> 三兩步便站到了他面前，二話不說，伸手一把摟住他的腰，側臉順勢貼進他的懷里。</br> “……”</br> 季言初只覺心跳得厲害，還伴隨著輕微的窒息。</br> 他愣愣僵在那里，任憑顧挽摟著，不敢有任何舉動，像被人一下扼住了咽喉，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br> “言初哥，你不要難過。”</br> 她的聲音，從他懷里傳出來，甕聲甕氣，帶著點軟糯。</br> “你這么好，這么優秀，或許早就有人不遠萬里，跋山涉水地奔向你了，只是你自己還不知道。”</br> 季言初聞言，眉梢動了下。</br> 哦，這原來是個安慰的抱抱。</br> 渾身緊繃的神經瞬間松垮下來，他耷拉下雙肩，心安理得地回摟住她，澀澀地笑了起來：“是嗎？”</br> “要真有這么一個人，那哥哥還挺希望，她能跑快點。”</br> 或者更希望</br> …</br> 把顧遠連拖帶拽地折騰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br> 顧遠一路忍著，剛進家門，直接就沖進了廁所大吐特吐。</br> 季言初不放心，也在后面跟著，靠在衛生間門口看他幾乎快要把胃都吐出來，皺眉不悅道：“你說你這又是何苦？”</br> 嘩啦啦一陣沖水聲，顧遠吐完，瞬間感覺舒服了很多，意識也清醒了不少。</br> 他搖搖晃晃站起來，靠著盥洗臺，打開水龍頭，如自虐般，一連掬了十幾捧涼水撲到臉上。</br> 季言初還是冷冷靠在門口，漠然不語。</br> 等他停下動作，連頭發絲都在滴水，他伸手抽了條干毛巾，扔到顧遠頭上。</br> 交代他：“先洗澡，洗完出來把事情說清楚。”</br> 可顧遠頂著毛巾沒動，過了一會兒，又一屁股坐在馬桶蓋上，拿下毛巾，整個人頹喪無力地垮在那里。</br> 季言初無聲嘆了口氣，問：“真這么喜歡？”</br> 顧遠垂著腦袋，沉默半秒，突然喃喃了句：“我這次完了！”</br> 因為這句話，季言初神色微頓，憂心忡忡看著他，輕喚了聲：“顧遠……”</br> “她其實也挺難的。”</br> 顧遠微抬了一下頭，視線盯著前方的一片虛空，怔怔的說：“她爸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出意外雙雙過世，那時她才十二三歲吧，她爺爺就她爸這么一個兒子，她下面呢，還有個弟弟，聽說心理上有什么病，挺嚴重的。本就人丁單薄的家族企業，所有的重擔就都落在她一個人肩上。”</br> 說到這里，顧遠停頓了下，不知想起什么，眼眶又是一熱。</br> “她跟我說，她雖是盛行的總裁，但命運從來不是由她自己掌控，連婚姻，喜歡一個人都不能……”</br> “她未來的另一半，只會是對盛行發展有幫助的人，她也明確表示過，不會為了我與她爺爺對立，置家族利益于不顧。”</br> 他說完，季言初立在門口，好半天，才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br> 雖然心里很替他難受，卻也不得不坦誠勸慰：“她都把話說得這么清楚了，你也別再執著，讓自己少吃點苦。”</br> 顧遠垂著腦袋點點頭，握著毛巾的手指忽地緊了緊，又挫敗地搖頭。</br> “我知道，我這個人吧，純粹的戀愛腦，也聽人背后嘲諷過我是個傻白甜。”</br> 他點點頭：“我確實是這樣的人，這些我都認。”</br> “你看。”</br> 他抬頭看著季言初，自嘲一笑，聳聳肩道：“那個女人都這么對我了，我呢，還念念不忘，還覺得喜歡她是一件開心又幸福的事，你說我賤不賤？”</br> 季言初咽了咽嗓子，從來沒覺得自己言辭這么匱乏過，依舊只是拍拍他的肩，無力蒼白的勸：“你別想太多。”</br> “可我不能不想啊。”顧遠突然情緒激動的說，“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br> 他委屈兮兮的，一臉痛苦，無計可施的樣子。</br> “我一想到，往后余生，如果身邊沒了這么個人，那人生真就寂寞如雪，沒了半點意思。”</br> “老季。”</br> 他聲音寂寥到極點：“那種感覺，你是不會明白的。”</br> “……”</br> 季言初氣結，心想這兄妹倆今晚是商量好的么，存心合起伙來刺激他？</br> 但同時，又因為他這話，思緒不由陷入恍惚。</br> 他想起今晚雪夜里的顧挽。想起被她抱住的那一刻，胸腔里掀起的驚濤駭浪。</br> 以及，她說或許有那么一個人的時候。</br> 他差一點想說</br> 多希望那個人是你！</br> 猛然間，如醍醐灌頂一般，他瞠目結舌地睜大了眼。</br> 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所在了。</br> 作者有話要說：季言初：我感覺我戀愛了。</br> 作者君：嗯，但是被你自己作沒了。</br> 那個…哥哥說的那個心理有病的弟弟就是撩火的男主哈，感興趣的可以收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